第3章 不速之客
彭任铭,为中华职棒20年时期最具象征性的打者,和当时被誉为台湾巨砲的陈津丰齐名。他曾为中华队多次效力,并和陈津丰视为中华队不动的三四棒,屡屡为国家争光。他同时具备超高人气,人品操守及运动精神更为当代人所不及,也因如此,更被视为当代台湾棒球界的新“棒球先生”。
“哇!───好厉害喔!───。”小朋友们在看完彭任铭的介绍影片后,兴奋的呼喊。不过其兴奋的原因,大概全来自6D超拟真实体纪录片的全垒打特写。毕竟,这群小朋友们还不到七岁。
“好了,大家跟着老师去看下一个球员-陈津丰吧!”女老师用清亮的嗓音引导小朋友前往下一站。
中华职棒名人堂,创立于2018年,地点正位于兄弟象主场旁。目前中华职棒名人堂共有31名入选,并已有17名球员的生平事迹已于特展馆登出展示,其中也包括目前兄弟象总教练彭任铭。
*
“总仔!我是刚从二军升上来的,我叫普基赫,今年22岁,我可以守外野和内野…”菜鸟向彭任铭报到练球。
位于中华职棒名人堂旁的台北象主场,一大清早,便已可见遍布外野草皮活动筋骨的球员。由于今晚将迎战远自高雄而来的客队LaNew熊,球员们皆蓄势待发的准备这场“陆地联盟”的龙头保卫战。
“恩……等会做适性测验……等一下,你说你守什么?”彭任铭疑惑,双眼上下不停的打量眼前的新人。
“外野和内野。”普基赫正经重申道,不象是开玩笑。
彭任铭皱紧眉头,更加疑惑:“外野是哪个?内野是哪个?要说清楚。”
“报告总仔,我都可以守,而且守的……都还不错,这是二军总仔说的。”普基赫害羞的搔着头。彭任铭听了有些不可置信:“你等等。”彭任铭从口袋里掏出通讯笔。
“喂!仁仔喔……你那里来了个囝仔,说是什么位置都可以守?这里是职棒啊……怎么还会有这种家伙。”彭任铭谴责道,双眼持续盯着普基赫。
“我知啊,但这囝仔真的都可以守,而且很能守啊!不是骗人,他是超级工具人啊!”二军总教练陈贯仁澄清道,也是不大相信。就象是大梦未醒般,仍无法接受这事实。
“今吶给……”彭任铭收起通讯笔,回望笑容可掬的普基赫。
“去给我站一垒,我打你守。”彭任铭严厉指使着,用相当矛盾的神情目送他的背影:“这家伙不是天才就是白痴。”
适性测验开始,从一垒开始,每个位置各五球,普基赫总共守下了三十五球,无失误。
“普仔……怎会有你这种怪胎,你有没有特别擅长的位置?”彭任铭一副不可置信,正确的说,是一脸惊恐。
“嗯……有耶,捕手。我爸说我蹲捕还不错。”普基赫灿烂的笑着。
“你爸是?”彭任铭期待问道,或许能就此解释发生在这少年的超自然现象。
“他是水电工,他常看我比赛。”普基赫仍笑的开怀。
“……不管了。”彭任铭低下头叹了口气,表情颇受打击。随后振作面向远方:“冯燕!!过来。”
王冯燕刚做完热身,听见呼唤声后慢跑而来。“教练。有事吗?”冯燕问道。“陈彦晨下二军了对吧,你今天就先跟他搭配看看。惯例,牛棚四十球。”彭任铭指示道。
王冯燕领命,领着普基赫前往牛棚,就位后,开始基本传接。
“你是今天刚升上来的吧,叫什么?”冯燕投出第一球。“普基赫,我老爸都叫我小基基,你以后也可以这样叫。”普基赫仍乐的开怀。
“……喔,我看我还是叫你普基赫就好。”王冯燕一脸尴尬。“对了,你是捕手出身吗?”冯燕张开手套,准备接球。
“欸……其实我是投手出身,我在二军也登板过。”普基赫笑的更灿烂了。
“啥?我听说今天调上来的是以守备见长的野手,不过其实是捕手,但又可以是投手?你到底……何方神圣啊?”冯燕差点将球落了出来。
“嘿嘿嘿嘿────其实其实,我都可以耶!”普基赫的嘴角,几乎要和鼻头平行了。很显然,这家伙最喜欢被别人问守位的事,或许是喜欢看别人惊讶的样子吧。
做完传接球后,开始牛棚四十球。
“要来了喔!”冯燕喊道,开始摆起投球预备姿势。
“嗯,尽管来!”普基赫相当有自信的捶了下手套。
咻!───咻!───咻!───咻!───咻!───咻!───咻!───
“你不觉得,今天牛棚有点冷清吗?”
“可能……是不希望打扰我们吧。”
五月下旬,正适逢梅雨季,全台各地皆是乌云密布,就连人心,也是满布乌云。
倪彩辰拖着腮,直盯着窗外徐徐滑落的雨珠,桌上的咖啡,更是一动也没动。
柜台老板擦完最后一个咖啡杯后,再度向倪彩辰望去,又再度摇了摇头,接着再度看了眼手表,最后再度叹了口气。
“我说……小姐啊,世事无常,只有知足常乐,把握当下,才能微笑迎接每一天啊……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你还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啊?”老板走向店里最后一位顾客,缓缓劝道。
“大叔,你就让我静一静吧。”倪彩辰持续望向窗外。
“……好吧。”大叔叹了最后一口气,缓步回到柜台,开始结算今天的收入。
位于巷内的“拉斯维加斯51区”咖啡厅是间二十八年老店。虽说是五十一区,但妙的是,店内所有的摆设、装饰,标的都是五十二。这或许只有老一辈的顾客才了解其原委。
“哎呀……怎么又输了,LaNew熊已经吞了四连败了啊,唉,离龙头越来越远喽……”老板摇头叹气,“话说这新人,还真强悍啊,不仅完投完封,还三振了十一名打者!真是……这对投捕都是新人啊!捕手普基赫?听都没听过。嗯……捕手还有一发全垒打啊……首场就首轰,真是……年轻人的时代来临了啊。”老板看着桌面投影电视播放的体育新闻,一边专注复诵着新闻内容。
体育记者!对啊!
倪彩辰似乎想通了,回头望向前方的大叔:“大叔……你知道,体育记者要怎么应征吗?”倪彩辰显得相当雀跃。
老板大叔抬起头,缓缓笑道:“先把桌上的咖啡喝完吧,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倪彩辰笑颜逐开,端起冰凉的咖啡杯一饮而尽:“好了!”倪彩辰将杯底朝向老板。
乓啷!!一名年轻壮汉推门而入。
老板和倪彩辰都被门铃晃动声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开始打量眼前这位年轻人。只见年轻人年约20岁,身长约一米八,面目清秀俊朗,相当有朝气。身穿蓝色运动衫,背着一个黄色运动袋。年轻人进门后,先向店内探了探,似乎想找个合意的座位。不过就其目光来看,似乎较主意靠外侧窗边的位子。
老板向年轻人瞧了几眼,皱了皱眉头,装作若无其事。似乎对年轻人的来历已了然于心。
“一杯水,谢谢。”年轻人点了杯水,走向倪彩辰前面的座位,并开始注视着窗外的大楼。
倪彩辰的目光被眼前这位年轻人的举动所吸引,开始有了好奇心。虽然说今天才刚被新闻台解顾,仍改不了职业病。
“你的水。”老板将水端至年轻人桌上,接着轻声道:“完投比赛很累吧?”
年轻人先是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接着象是了解了什么,对着墙角叹了口气:“老板,你有所不知,我们球队今天除了我以外的投手都吃坏了肚子。显然是宿舍餐厅出了什么问题。”年轻人无奈道。
“哦……”老板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悄悄回到柜台。
坐在年轻人身后的倪彩辰听闻二人的对话后,相当兴奋,起身走向年轻人:“那个……请问你是运动选手吗?是哪一种运动呢?”倪彩辰带着甜美的微笑问道。
年轻人显的无所适从,皱了皱眉:“……我是打棒球的。”
“哈哈哈哈───”看着新闻的老板,听了两人的对话后,放声大笑:“我说……小妹啊,你这样问话对我们的大明星太失敬了啊……”老板笑道。
倪彩辰仍搞不懂,嗄了一声望向老板。
“中华职棒三十九年的选秀状元,年仅十九岁就在一军登板且首场比赛就拿下胜投的超级新人。”老板咬着笔杆想了想,“呃……我记得你高中还投过无安打比赛对吧?还有五年前的威廉波特少棒,你技惊四座的131公里速球……其他还有什么……喔!对了,你是王剑鸣的
儿子对吧,你父亲一定会以你为荣的。”老板兴奋的替倪彩辰介绍眼前的超级新人。
“原来……你是职棒明星啊!”倪彩辰有些讶异。
“还不太算吧……我才投了两场。”年轻人显的不以为意。
“所以……你的名字是?”倪彩辰问的有些难为情。
“我叫王冯燕。”王冯燕亲切笑答。
老板大叔似乎想到什么,阿了一声:“对了啊!小妹,你不是要应征体育记者吗?或许你可以做个王冯燕的专访之类的,欸!刚刚不是说,宿舍食物不干净吗,这种内情也可以做报导……看来,好运上门喽!”
倪彩辰也显的相当兴奋,内心的乌云也一扫而尽:“先生,可以吗?如果麻烦的话就……”倪采辰扎了扎双眼。
“倒是没什么麻烦的。”冯燕回的爽快,又顿了顿:“只是专访的话,可能没有时间。我倒是可以给你我球队一军宿舍的地址,里面有很多大牌球员,还有吃坏肚子的事,应该能帮到你。”王冯燕找了纸笔,写下了宿舍地址。
“我是听说采访要有记者证,所以……”
“不用担心啦,我本身就是记者,原本是在TGK新闻社当现场记者的,所以这点你不用担心。”倪彩辰笑道。
倪彩辰也要了王冯燕的电话,毕竟刚进入体育圈,有个职业级顾问是再幸运不过的了。
王倪两人开始聊起天,并互相倾吐今天的不愉快。倪彩辰更是把今天被炒鱿鱼的原委全部告诉王冯燕,而王冯燕也把今天跟打者对决的种种跟倪彩辰分享,两人处的相当愉快。
然而,时间流逝,不觉,已聊了两小时,店也打烊了。
“十点了啊!老板真好心呢,关门一小时了还没赶我们走。”倪彩辰向老板投以感谢的目光。
“不过,是时候该走了。老板,谢谢你免费的卡布奇诺啊。”冯燕向老板道谢。
“没什么。下次也要胜投啊!不过不要是熊队就好。”老板笑道。
“嗯。没问题,下次对熊先发,我会假装拉肚子的。”冯燕说着,三人都笑了。
雨已停了许久,巷子里更静的出奇。二人出店后,相当有默契的一起向前迈步。只见二人皆不发一语,也不打算做道别,更不知接下来的去路为何,处在一个尴尬的状态。
王冯燕率先停下脚步,象是想起什么,赶紧望向对面的公寓华夏。
灯亮了!有多久了?
“怎么了吗?”身旁的倪彩辰疑道,却庆幸着终于有了新的开端,微笑着。
“没什么,嗯……已经晚了,该回去了。妳没问题吧,女子夜归很危险的。”冯燕淡淡的道。
倪彩辰显得有些失望,嗯的轻声应道。这跟她预期的续摊有些不一样。
“喔……那就好。再见了,我还有事。”王冯燕没打算理会倪彩辰失望的神情,径自离开,且步调相当匆忙。
留在原地的倪彩辰,神色有些落寞和不解,抿了抿嘴唇,朝反方向离去。
皇城华厦,位于台北市旧市区,是已有二十多年的旧式住宅区。由于都市更新计画,皇城华厦在不久的将来会遭遇到被拆除的命运,这也是其房价大跌的原因之一。
这一家过着一如既往的惬意生活。父亲虽忙于工作,却未忽视家庭,每天尽量拨出时间陪伴家人。母亲虽为内管,却也忙于社区理事的职务,象最近的旧屋拆除迁居问题便是社区理事会最繁忙的议题。而大儿子,今年恰好十七岁,来到了学校棒球队的交接时刻,这对于高中棒球生涯是最重要的时刻,绊于当上先发的紧张不安以及自身表现的责任感和球探目光等种种压力一并袭来,情绪上难免不稳。至于第四位新加入的成员──今年满一岁的女婴──彭莱敏,则是家中最具“影响力”的人物。因为只要她一作声,便划破一切美好的安宁,不尽的争执纷扰于焉展开。
“哇啊!──哇啊!──”以女婴为中心,方圆十公尺内皆收到了麻烦的讯号。
“阿广!帮你妹妹换尿布!”父亲摊开晚报,命令着儿子。
“妈呢?妈不在吗?”儿子从房里传来不悦的答覆。
“你妈在煮消夜,就不能帮忙一下吗?”父亲见他推拖,也没好气的提高音量。
儿子眼看躲不掉面前的灾难,只好老老实实的走向育婴室。
“哇啊!!───哇啊!!───”女婴耐不住粗暴的双手,哭声响彻云霄。
“唉……阿广!对你妹妹温柔点!”坐在沙发上看着晚报的父亲,显的更无奈了。
“哇!───拉在我手上了!”儿子也跟着叫出来。
父亲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口气比看到不实的专题报导和惨无人道的凶杀案更加意味深长。
咚!母亲推开厨房大门:“吃消夜喽!”
父亲和儿子闻讯,心情顿时舒坦许多。
晚间十一点,位于皇城华厦十六楼,一家四口开心的吃着消夜,观赏着晚间强档电影,处处透着家庭温馨和乐的气氛,殊不知,有人正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家庭啊……我也好想要……”王冯燕透过望远镜观察着彭任铭一家四口,一边叹着。
“目前是没什么好看的了……”王冯燕退开望远镜,将百叶窗拉下,并将灯打开。他操作着电脑,调出电脑自动监视画面,开始细细浏览。
“教练一大早就出门了,儿子也是一大早去上学,母亲则是打理家里,照顾着婴孩,之后便带着婴儿出门。一直到下午六点过后人才陆续回家,这里并没任何疑点,嗯……”
王冯燕将电脑自动侦查反应调到最灵敏,只要彭任铭一家任何人离开预设监视范围,电脑便会亮起黄色讯号灯。
冯燕设定好后,疲累的倒在床上,开始反省自己今天投球的过失。
“后脚根下次要踩稳一点……手臂要再柔软一点……还有滑球每次都太外侧……嗯……直球好像还是不及姜万国刚猛阿……到底是为什么勒?”
想着想着,王冯燕进入了梦乡……
*
午夜十二点,遍布大楼的光点逐一熄灭。社区内巡察的警卫,在查完第三轮之后疲惫的返回警卫室,和交接的胖警卫叮嘱几句后打了个哈欠,从口袋中掏出车钥,步伐阑珊的走向警卫停车棚。
“到了!我想就是这里。”大胡子男说道,将车停靠在路旁。方才刚下班的警卫恰好从旁边驶过。
“挺高级的,房价一定不便宜吧。”一旁的高瘦男子将社区扫视了一周。
“还好啦,这里不久后就要拆掉了,赶不上时代啊。”大胡子歪了下头回道。
“办事吧。”高瘦男从后座提起皮箱。二人下了黑色轿车,朝警卫室走去。
“请出示证件。”胖警卫慵懒的要求道。
“喏。”高瘦男从口袋掏出一捆钞票,放在窗口前。
“我们只是想拜访老友,十万你拿去,让我们进去吧。”大胡子要求道。
胖警卫见钱眼开,顿时热心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可以……嘿嘿嘿……我帮两位开门。”胖警卫露出贪婪的笑容。
胖警卫的反应,让二人露出得意的奸笑。
“喂!彭任铭……是住在齐天楼十六层第二户对吧?查查……”大胡子命令道。
“……是是,二位大爷稍等,小弟马上查。”胖警卫阿谀道,并开始积极动作。肥油的手,紧握钞票不放。
二人见状,讥笑声不断。
“大爷!找到了,没错!大爷要找的人确实住在那,大爷消息真灵通啊!”这胖子似乎以为,再多奉承几句,就有更多钞票可拿。
“喂!死胖子,门怎还没开啊?”高瘦男故作气愤的踹了下大门,铁门的震荡声环绕整个社区,野狗家畜亦随之嚎叫,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欸!小弟该死,小弟该死,大爷息怒,大爷恕罪啊!”胖警卫只顾动着肥唇,双眼直盯高瘦男的衣带。
“妈的!还看!快开门啊!──畜牲!”高瘦男向胖警卫怒视道。
气派铁门缓缓开起,二人见门户洞开,相视笑了笑,大步向前。
“他妈哪天有枪,第一个毙了这死胖子。”高瘦男回视正向二人热情招手的胖警卫。
*
哔哔哔──哔哔哔──,黄灯闪起,哔声大作。
冯燕睁开惺忪睡眼,缓缓来到电脑桌前。
“消夜结束了是吧,嗯……儿子关在房里,妈妈抱着婴儿走向育婴室,那彭总呢?”冯燕将墙面透视红外线开启。
“彭总在书房啊,象是在排明天的先发打序呢。”冯燕露出敬佩的眼神。
“真不知道黑面大叔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彭总绝对不会是对头,我敢为他担保。”
冯燕将彭任铭住处全都扫视了一遍,没察觉任何不对劲。
“总仔走出房间了……是要干什么呢?咦?这么晚了,还有访客。”冯燕将望远镜焦距拉近。
来者两人,一个高高瘦瘦,身穿红色夹克,看上去象是红袜迷。另一个留着满脸落腮胡,身穿黑色风衣且右手提着一只黑色皮箱,两人怎么看都是标准的不速之客。
冯燕利用远端声波系统开始接收对话讯息。
“请你们回去。我说过不再跟你们联络。”声音来自彭总,表情似呼相当无奈。
“别那么见外,好歹也是曾经一起奋斗过的战友啊……”声音象是来自大胡子,只见他不怀好意的蠕动着双唇。
“特别是你,你还有脸找我!我恨不得现在就给你一拳!”彭总震怒的直视大胡子。
眼看即将擦枪走火,彭太太这时走出来想了解状况。
“哟!大嫂!好久不见,还是那么漂亮啊,我是愿仔啊!请我们进去坐坐吧……”大胡子眼看救兵将至,向彭太太挥挥手。
彭太太先是看了彭总一眼,随即面有难处的回道:“呃……这么晚了,我想不太方便吧。”
“我知道你们两个来,不会有什么好事,还是快走吧。”彭总再次催客,并作势关门。
“等等……”大胡子叫出来,但彭任铭不打算理会。
“你不想知道是谁让我们来的吗?”高瘦男淡淡的道。
彭任铭停下动作,想了想,随即将半关的门再度敞开。
“谁……”彭任铭目露凶光。
“是赵首舶。”大胡子答道。
“……跟我开什么玩笑?他不是已经死在牢里了吗?”彭任铭一脸不可置信。
赵首舶,中华职棒上届会长,亦是国民党籍重要人物。于十一年前“第六次”假球事件中被指控为幕后主使,因罪证充足而遭起诉被判“无期徒刑”。由于是不见天日的死牢,外传他早已死于牢中。
“虽然说十一年前的第六次假球案将他判了无期徒刑。不过已有可靠消息,他早在八年前就已越狱成功,甚至在今早,我还接到他的电话。”高瘦男道出惊人真相。
“真是大事啊……”彭任铭冷汗直冒,顿了几秒。右手朝屋内比了比:“给我好好说清楚。”
三人在客厅各自就坐,彭任铭向妻子示意回房休息。
大胡子象是松了口气,随即起了打量客厅装潢摆设的兴致,他似乎对这方面颇有兴趣。
客厅相当朴实简单,一套象是已有二十年历史的黑皮沙发,修补痕迹处处可见,不过保养得宜,皮革仍然光滑亮丽。中央茶几全以榉木制成,是一种相当坚实且高档的木材,但桌脚隐约可见蛀蚀痕迹,显然也相当长久了。
客厅的黄色灯光分别投射在三人身上,只见一人面色凝重,目光锐利,恶狠狠的打量着对面并排而坐的二人。但二人却不以为意,高瘦男子面色相当轻松,翘起腿翻阅着茶几上的商品目录。而一旁的大胡子显得格外安份,仅仅向四周看了看,不时亲切的向杵在墙角的彭任铭
妻子微笑。
在对面高楼监视的王冯燕虽不清楚赵首舶是何人,但已有预感,这就是黑面男要他监视彭任铭的原因。
“他是怎么越狱的。”彭任铭咳了一声,刻意降低音量。
高瘦男子阖起目录,身体向后府靠:“十天前,我的人获悉有新的地下组头正蠢蠢欲动,我当初不以为意。你也知道,近十年来的职棒振兴运动,几乎让组头找不到任何对职棒下手的机会,包括我在内。所以,我们开始走私毒品,贩卖枪械……”男子露出奸恶的微笑,并将身体回正,双帚靠膝,象是说到了有趣的地方。“然而……直到今天早上,我接到一通来自新地下组织的电话,对方跟我说他们已经找到可以信任的白手套。虽然我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可以知道,中华职棒睽违十年,再次出现了打假球的可能性,这真是令人兴奋的好消息啊……哈哈哈………”高瘦男放声大笑。
“你这混帐!”彭任铭上前狠狠的揍了男子一拳。
男子跌到在地,仍哼哼发笑。适才回到房内的妻子,又担心的探出头来,想了解情势。
“铭仔!冷静点,先听他说完,别动手。”大胡子在一旁劝道,边扶男子坐起。
彭任铭先是恶狠狠的瞪着高瘦男子,接着别开头,才缓缓坐下。
“嘿嘿嘿……”高瘦男擦了擦嘴角,努力爬回座位。
“接着说。”彭任铭语气厌恶的道。
“于是……我开始进行调查。”男子轻抚着被揍的脸颊,“经由我的线人得到的情报,赵首舶早在八年前就被人救出来了。更妙的是,营救他的人似乎还找了一个和他容貌相似的替身,因此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察觉有任何不对劲。”男子抽了桌上的卫生纸,想止住牙龈流的血。
彭任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怒视男子:“那个白手套是谁!”
“哼哼哈哈……你放心吧,我不会跟他接触的。这个时代啊,签赌职棒获利已经不高了,比起毒品啊、枪啊差远了。”高瘦男笑道。
“那你找我干什么!”彭任铭气愤道。
“喔!对了,我还没说完。今天早上对方在电话里自称是赵首舶党羽,为了进行他们所谓的复仇,他们想再度攻破中华职棒大门……”
“我不会允许的!”彭任铭大吼。
“别激动啊,我还没说完。”男子先是干咳几声清清嗓,“还记得吧,赵首舶当年声称自己是被诬害的,可罪证确凿,没有律师愿意为他打这毫无胜算的官司。可现今他出狱了,还在电话中说要复仇,对加害他的人复仇……你说这好不好笑?哼哼哼哈哈哈……”男子又开始大笑。
略带沙哑的笑声回荡整间客厅,男子丝毫不理会大胡子挤眉弄眼叫自己收敛的讯息,恣意狂笑。大胡子似乎曾有愧于彭任铭,举止显的相当安分,并不时对彭总投以歉意的微笑。但奇的是,彭任铭似乎开始在意起男子的话,只是低头,对于男子的过分放纵并不理会。
“等等……你的意思是……害他的……是中华职棒?”彭任铭摇摇头,整理了男子的讯息,疑惑问道。
高瘦男努力振作,又干咳几声:“嘿嘿……我不清楚他怎么想,这些也不是他亲口跟我说的。他的人在电话中叫我将他出狱的事情告诉给兄弟象最有公信力的人知道。我想来想去,除了你,还会有谁?”高瘦男将血纸团丢进垃圾桶。
彭任铭无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另外,今早对方派人给我这个,说是要拿给兄弟象首脑级人物。”男子将带来的黑色皮箱放在茶几上,并将其打开。皮箱两半各塞满黑色棉块,棉块夹着一个信封套。显然是特殊处理的皮箱,象是有干燥防潮的作用,不过保存的却是一个黄色信封套。
男子望了信封一眼,咯咯发笑:“我不知道那疯子在想啥……里面装的是1999年台湾飞到美国洛杉矶的机票……呵呵哈哈哈───”男子失去控制,并将东西递给彭任铭。
“哇啊!──哇啊!──”房内的女婴似乎被失控的男子吓到了,从房内传来尖锐的哭闹声。
“哦!有小婴儿啊!哇哈哈哈!我他妈最会哄小孩,快拿给我抱抱……哇哈哈哈。”高瘦男起身欲朝婴儿方向走去。
呜!──碰!!客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原来是彭任铭一拳将男子击倒在地。彭任铭凶狠的瞪了在地上不醒人事的高瘦男一眼,随即回瞪呆立在原地的大胡子。
“带着这家伙快滚!”彭任铭低吼。
大胡子见矛头不对,迅速将男子扛起,准备离去。
“铭仔……真的,我们今天真的不是来找麻烦的……我……”
“快滚!!”彭任铭怒吼。
大胡子提起皮箱,快步离去。彭任铭怒气未消,踹了下沙发。随即盯着茶几上的机票,若有所思。
妻子安抚好婴孩后,从房内走了出来,双手从后轻抚彭任铭。
“没事吧?”妻子轻声道。
“不……我不知道。”彭任铭仍盯着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