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妪曰：吾夫寿八百诚无恨，然又有寿九百而不死者，且不恨邪？艾子之邻，皆齐之鄙人也。闻一人相谓曰：
“吾与齐之公卿，皆人而禀三才之灵者，何彼有智，而我无智？”“彼日食肉，所以有智；我平日食粗粝，故少智也。其问者曰：吾适有粜粟一曰：”“钱数千，姑与汝日食肉试之。”“吾自食肉后，心识明达，触事有智，数日，复又闻彼二人相谓曰：不徒有智，又能穷理。”其一曰：“吾观人脚面，前出甚便，若后出岂不为继来者所践？”其一曰：“吾亦见人鼻窍，向下甚利，若向上，岂不为天雨注之乎？”“二人相称其智。艾子叹曰：肉食者其智若此。”艾子病热，稍昏，梦中神游阴府，见阎罗王升殿治事，有数鬼抬一人至，一吏前白之曰：此“人在世，唯务持人阴事，恐取财物，虽无过者，一巧造端，以诱陷之，然后摘使准法，合以五百亿万斤柴于镬汤中煮讫放。”“王可之，令付狱。有一牛头老执之而去，其人私谓牛头曰：君何人也？”“既为狱主，固首主也，而豹皮衤曰：吾镬汤狱主也，狱之事皆可主之。其人又曰：昆若此之弊！”“冥中无此皮，若阳人焚化方得，而吾名不显于人间，故无焚贶者。其人又曰：某其鬼曰：”“之外氏猎徒也，家常有此皮，若蒙狱主见悯，少减柴数，得还，则焚化十皮，为狱主作衤昆。”其鬼喜曰：为汝去亿万二字，以欺其徒，则汝得速还，兼免沸煮之苦三之二也。于是叉入镬煮之，其牛头者，时来相问，小鬼见如此，必欲庇之，亦不敢令火炽，遂报柴足。既出镬，束带将行，牛头曰：勿忘皮也。其人乃回顾曰：有诗一首奉赠云：牛头狱主要知闻，权在阎王不在君；减刻官“柴犹自可，更求枉法豹皮衤昆。”“须信口牛头大怒，叉入镬汤，益薪煮之。艾子既寤，语于徒曰：是祸之门也。”艾子好为诗。一日，行齐魏间，宿逆旅，夜闻邻房人言曰“一首也。：”“又一首也。
少间曰：”比晓六十首。艾子意其必诗人，清夜吟咏，兼爱其敏思，凌晨，冠带候谒。少顷，一人出，乃商贾也，危嬴若有疾者。艾子深感之，岂有是人而能诗乎？仰又不可臆度。遂问曰：闻足下篇甚“多，敢乞一览。”“某负贩也，安知诗为何物？再三拒之。艾子曰：昨夜闻君房中自鸣曰其人曰：”“一首也，须臾又曰一首也，岂非诗乎？”“其人笑言：君误矣，昨日，每腹疾暴下，夜黑寻纸不及，因中华谐谑十大奇书·艾子杂说5污其手，疾势不止，殆六七污手，其言曰非诗也。”“先生求骚雅，乃艾子有惭色。门人因戏之曰：是大儒。”艾子一日晨出，见齐之相府门前，有数十人皆贫窭之甚，人相聚而立，因问之曰：汝何者而“集于此？”
其人曰：吾皆齐之贫民，以少业自营，亦终岁不乏，今有至冤，欲诉于丞相辨之。艾子曰：相府非辨讼之所，当诣士师也。其人曰：“”然则何事也？“”事由丞相，非士师可辨。艾子曰：其人曰：吾所业乃印雨龙与指日蛮也，今丞相为政数年，率春及夏旱，仆印卖求雨龙，才秋至冬“多雨潦，即卖指日蛮，吾获利以足衣食，皆前半年取逋债印造，及期无不售者；却去年冬系大雪，接春又阴晦，或雨泥泞牛马皮，下令人家求晴。吾数家但习常年先印下求雨龙，唯一人有秋时剩下指日蛮，遂专其利，岂不为至冤乎？”“艾子曰：汝印耆龙，当秋却售也。此乃丞相恐人道燮理手段，年年一般，且要倒过耳。”秦既并灭六国，专有天下，罢侯置守。艾子当是时，与秦之相有旧，喜以趣之，欲求一佳郡守。秦相见艾子，甚笃故情，日延饮食，皆玉醴珍馔。数日，以情白之。相欣然谓曰：细事可必“副所欲。”又数日，乃曰“欲以一寸原。：”艾子曰：
“吾见丞相望之，然又日享甘旨，必谓甚有筹画，元来只有生得耀州知白。”
齐之士子相尚，裹乌纱帽，长其顶，短其檐，直其势，以其纱相粘，为之虚粘奇帽，设肆相接。
其一家自榜其门曰当铺，每顶只卖八百文。以其廉，人日拥门，以是多愆期。一日，艾子方坐其肆，见一士子与其肆主语：
“吾先数日约要帽，反失期五七日，尚未得，必是为他人皆卖九百文，尔独卑于价以欺吾也。”“呶呶久之。艾子因曰：秀才但勿喧，只管将八百文钱与他，须要九百底帽子。”齐有二老臣，皆累朝宿儒大老，社稷倚重。一曰冢相，凡国之重事乃关预焉。一日，齐王下令迁都，有一宝钟，重五千斤，计人力须五百人可扛。时齐无人，有司计无所出，乃白亚相；久亦无语，徐曰：“”一钟之重，五百人可扛。今思均凿“嘻，此事亚相何不能了也？于是令有司曰：作五百段，用一人五百日扛之。”“有司欣然承命，艾子适见之，乃曰：冢宰奇画，人固不及；只是般到彼，莫却费锢钅路也无。”齐宣王时，人有死而生，能言阴府间言。乃云：方在阴府，见阎罗王诘责一贵人，曰：汝何“因问曰：何人也？其贵人再三不服，曰：阎王曰：某年得罪之多也？鲁正卿季氏也。无罪。齐人侵境，汝只遣万人往应之，皆曰：多寡不敌，必无功，岂徒无功，必枉害人之命。汝复而不从，是以齐兵众，万人皆死。又某年某日饥，汝蔽君之聪明而不言，遂不发廪，因此死数万人。又汝为人相，职在燮理阴阳，汝为政乖戾，多致水旱，岁之民被其害，此皆汝之罪也。其贵人叩头乃服。王曰可付阿鼻狱。：乃有牛头人数辈执之而去。”艾子闻之，太息不已。门人问曰：“先生与季氏有旧邪？何叹也？”艾子曰：“我非叹季氏也，盖叹阎罗王也。”门人曰“何谓也：？”
曰“：自此安得狱空耶？”
中华传世奇书附录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一小说家类“：《艾子》一卷。相传为东坡作，未必然也。”
调谑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