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黑潮涌升
过了午夜,男子先是看了看冰箱透明屏幕显示的时间,随后又望向门口,不禁叹了口气。
“这孩子,进职棒后竟变成这样,明天不是还要出赛吗?”男子折回报纸,也不打算再拿出杂志或打开电视,只是摇摇头,望卧室而去。
“唉呀,少年人嘛,就别太苛责了。”
“开始我也是这么想,不过越来越过分了,咦!”
男子猛回头,但见一名驼背老翁,拄着柺杖,静悄悄的倚靠在大门上。
“你,你怎么进来的?”男子猛地眨了眨小眯眼,惊诧道。
“嘿哟,这么晚了还不锁门儿,你当现在治安有多好啊!”老翁呵呵笑道,抚了抚胡须。
“唉,没什么,只是家里小子……”男子说着,又叹了口气,随手拉把椅子坐了。
“为人父母啊……也是。”老翁跟着一叹,也拉把椅子坐了。
“对了老伯,我见你在这社区扫了那么久的地,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呦呵呵,鼎鼎大名的郭鸿治,竟然主动问我这社工老头大名,实在是不敢当啊。姓名就罢了,怪生硬的,我自小就浮不起,活到现在只能落个社工,熟人都称呼我阿斗,我年纪长些,不如叫我斗伯吧。”
“斗老伯,别这么说。我郭某人也是,一生只知道打球,小孩子却不知道怎么教法。”郭鸿治摇头道。
“嗯……”斗老伯闻言,也静了静,随即又微笑道:“欸?怎不再讨个老婆,小孩子总得要个妈啊。”
“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自从十多年前,我老婆一走,其他女人对我来说,便再也没有意义了。”
“唉呀,真是……”老翁闻言,挤了挤眉头,拍了拍郭鸿治的肩膀,向冰箱屏幕瞥去:“呦呵呵,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回去囉。”老翁拍了拍大腿,起身拄起柺杖,望门边走去。
“喔,您慢走。”郭鸿治起身,上前为老翁开了门。
“您太客气了。”老翁微笑,面容亲切和蔼。
“对了啊,要事差点给忘了。”老翁跨过门槛突然打住:“你家儿子刚刚打到管理室来,说今晚待在球队宿舍,叫你别担心了。”
“是吗?怎么不直接打到家里来?”郭鸿治两眼微睁。
“嘿呵呵,可能是怕你唸吧,孩子不都是这样。”
“也是……这小子总是这样。”郭鸿治也笑道。
“那么,下周见啦,我这星期没班了。”老翁笑声呵呵,步出大门,望长廊转角而去。
郭鸿治目送老翁离去,又叹了口气:“冯燕这小子,麻烦人都不皱个眉头,总是这样。”他打了个哈欠,将门锁上后,也回房去睡了。
*
于荒南,龟山桥左近,枯树林内一栋铁皮屋中,徐老大领着众人进了间会议室。
这铁皮屋中相当阴暗,理所当然的无电力供给,不过货物气味浓厚,其中以枪械军火味为最重。会议室似乎位在一楼角落,徐老大绕了老半圈才到。室中就和一般办公会议室雷同,一张长桌置中,几把椅子,似乎是铁皮屋内原本就配有的格局。
众人就坐后,徐老大按下某种机关,室中四面墙由下掀起一层厚壁,顿时犹如身在一方块之中。
“这是……”关春南见状,秀眉微蹙道。
“只是增加些安全感,怕隔墙有耳。”徐老大道,望向关春南,神色正厉:“好了,关小姐,能否把那饰物借徐某一看?”
关春南犹疑了一瞬,便将那坠饰递给徐老大。徐老大拿到手,先是在手头一秤,点点头,又仔细端看那宝石色泽,及链条质地。
“我看这坠饰假不了,关小姐,能说说这来龙去脉吗,妳和黑面,以及,妳是如何得到这坠饰的。”
关春南点点头,淡淡道:“我和黑面大侠,最早是在五年前。五年前,我帮撤来黑林沟不久,黑门帮便觊觎我帮那滤水净水的装置。由于我帮那时势弱,加上帮主关春秋仙逝,黑门帮便有了吞并我帮的念头,更派出一票票黑卫士来袭。我帮一时没法,只好抵御,亏得我帮地势易守难攻,没轻易让对方得逞,却也陷入胶着。正当我帮商议着退敌之策时,黑面大侠便从我帮议事的大水潭凭空而降,将我帮众人都制伏了。随后,黑面侠提议由他和黑门帮约法三章,我帮见黑面侠竟是来化解争局,也没有异议。不多久,黑门帮也就这样被他说去了。”
徐老大闻言,目光闪烁,点头道:“果然是黑面的作风,却不知哪三章,竟可拒黑门帮五年之久?”
关春南顿了顿,续道:“他说服副帮主,道:黑门虽势大,却仍不比政府。而政府虽位高权重,仍须忌讳黑门三分。既然如此,利用两者关系,互相牵制,此危可解。接着他提出计策,放出风声,说政府有意将我帮地下水道归为电源供给的特殊区域。如此黑门帮必有顾忌,不敢放肆。”
“黑门当真相信了?”瘦长男疑道。
关春南点点头:“由于水门帮离市区相当近,这并非不可能,要是黑门破坏了政府计画,恐会坏了长期和政府的友好关系。因此,他们回去请示了萧百龙,便打住了侵略的攻势。萧百龙也有顾忌,只好派人来协议。两方商议,黑面主持,第一条便是,我帮不可接受政府提案,更不可接触政府,倘若有风声传出,黑门便可无条件侵略。第二,若我帮一年内未有接触市长举动,黑门隔年也不得有武力侵略行为。第三,倘若黑门违约,仍举兵来犯,黑面将飞快通知市长,说黑门萧百龙有意毁约,以武力侵犯市区。倘若我帮违约,那黑面便会放手让黑门帮无条件侵略我帮。”
徐老大闻言,点点头:“用政府的力量来牵制黑门帮,高明的计策。一来萧百龙自负自傲,从不把水门帮放在眼里,哪里会清楚水门帮和政府之间的关系,因此才得以让萧百龙有所顾忌,等到黑门有了监督的措施,也已定下了协议,黑面果真智计过人。”
“再者,利用了水门和黑门之间的距离以及地理优势,万一黑门当真打破协议,黑卫军团杀到黑林沟,以黑面的脚程,只怕军势还来不急撤,市长便先信以为真,以为黑门将侵犯市区,已屯兵于黑林沟。只因水门帮据点正是在地下,萧百龙更是百口莫辩了。”瘦长男也点头奸笑道。
徐老大等人听闻黑面从中调解黑、水二帮纠葛的来由,皆不禁赞叹,露出佩服的神情。
“这就奇怪了,黑面固然神机妙算,如今怎地却让这小美人持这信物来找咱兄弟们?”周老二歪着头道。
“对,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关小姐,可否详细的将这来龙去脉告诉咱兄弟们。”徐老大面容诚恳道。
关春南闻言,吞了吞口水,微微点头,开始说起了在一周前得知市长来到荒南的消息,以及帮众决议违约接触市长的行动,和黑面识破并前来发难的详情都讲了。
徐老大等人听完,各个面容凝重,低头不语。
良久,梅大婶率先破口大骂:“这天杀的印如棠,蓝史杰,当真堕落不已。”
“的确,还有那个白涌陞,我料他现下应该抓了市长女儿,前去黑门告发你们了。这下可好,我想不久后,黑门便举兵来犯了吧。”瘦长男向后一仰,掏出根烟欲要点上,却被一旁梅大婶制住:“老三,讲多少遍了,这室内不准抽烟。”
老三见状,耸耸肩道:“是,娘……”
余人见状,皆噗喫一笑,稍稍解了这凝重气氛。
“请问,你们知道这坠饰到底是什么来头吗?”关春南挑了挑秀眉道。
徐老大将坠饰放到桌上,吐了口气道:“不是别的,这正是黑面多年前给未婚妻的定情信物。只是后来,他们失散,这坠饰又回到了黑面手中。他说过,若见有人持这项鍊前来,只有两种可能,不是他妻子就是当前有了大危机。不过依这情势来看,大概是后者吧,或者两者都有。”徐老大斜嘴一笑,暼向面颊微红的关春南道。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关春南收起复杂的情绪,强作正色道。
“嘿,小妹子,我知道妳现在想些什么。一来担忧帮中危机,但又不停挂心黑面大哥的安危,加上这坠饰,啧啧,要是不找他问个清楚,只怕守了冤枉寡。”梅大婶戏谑道。
“不打紧,不打紧。要是黑面侠当真有个三长两短,还有我周老二排着,别看我身材短小,可总有地方长着呢,嘿嘿。”周老二淫笑道。
“说什么呢!”徐老大捶了周老二一拳。见周老二哀叫一声,紧护着头顶嚷道:“我老二说的是志气,志气!干什么呢。”
徐老大无奈摇头,望向关春南,颔首道:“还望关小姐原谅我兄弟的不是。徐某认为,当前有两件事是当务之急。一是必须尽快找到黑面下落,二是必须及早准备好应对黑门的策略。”
老三点点头:“大哥说的不错,黑面的话,早在方才见到这坠饰,梅婶已叫人去了。只是,并不知地点是黑林,还须即时跟他们连络一下。”说着,便起身出了会议室。
关春南闻言,颔首作谢:“对付黑门本为帮中事务,徐老大如今竟肯出手相帮,小女子在这里谢过了。”
徐老大微微一笑,道:“别会错意了,抵御黑门帮是黑面的指示,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先不说这个,我料对方今明两天必会找上妳帮众。如今妳帮四散,进不了大本营,还须快快告知,令他们来这里躲一阵。”
关春南闻言,大喜过望,赶忙起身鞠躬致意,道:“我水门帮和徐老大商会诸位素昧平生,如此险境贵会竟肯涉险相救,实在是,大恩不言谢了。”说着,便转身奔出会议室。
留下的徐周梅三人,皆愣了一会。
“唉,不是说过这是黑面的意思了吗,真是。”徐老大难为情道。
“嘿,不打紧,等着给我做老婆好好谢过便是。”周老二舔舔嘴道。
“嘿呦,黑面侠的女人你也敢想。不过老大,那坠饰背后真正的紧戒,怎么没给小妹知道?”梅大婶一脸疑惑。
“我才正要说着呢,她就给我跑了。”徐老大呆望着门口道。
*
深夜,凌晨两点,于拔刀关,黑门木坛总部,金殿中某层客房。白涌陞等人被引到客房后轮番沐浴已毕,分别躺在相邻并排的床上。
“燕哥哥你好点了吗?”王恬晴替王冯燕四肢上药,轻声问道。
“是好些了,不过看这伤势,我想一个月以后才能投球吧。也幸亏我手脚皮够厚,没什么大碍,倒是那水压造成的伤……”
“那水压相当于十几道近百公斤的拳头,你若不是站着,击中面部铁定当场昏过去。但也还好,我看真正确实击中的部位并不多。还有,那小姑娘抱着你,也替你消弱不少力道,双手不可能没事才对。”白涌陞侧躺在另一张床,淡淡道。
王冯燕闻言大惊,伸手去抓王恬晴手腕。但见那纤细小手积了一块块淤青,王冯燕见状,着实不忍,不舍的望着王恬晴。
王恬晴急忙抽回小手,噘起嘴瞪了白涌陞一眼,但白涌陞此时背对二人侧身而卧,不可能见着。
王冯燕勉力起身,拿起膏药便望王恬晴手上涂去,王恬晴见王冯燕手脚生硬,迅速将膏药夺了:“燕哥哥你好好躺下,我的手伤不算什么的。”
“呃……喔。”王冯燕虽不忍,但见王恬晴面色微嗔,只好乖乖躺回去。
“哼哈,我说你这对兄妹啊……”白涌陞轻笑道。
“可不像你,自己的手下都……”王冯燕话至一半,撇眼望向王恬晴。
“哼嘿,就说你这对兄妹哪,啧啧,唉呀……”
“算了,不跟你说这事。倒是你这家伙,现下又盘算着什么鬼计?”王冯燕目光锐利,朝白涌陞瞪去。
“我吗?你听的很清楚了。明天一早,我就得启程去捉我帮那几个愚蠢的头领了。”
“你?那我们呢?”王冯燕疑道。
“你们得留在这金殿,一来这金殿你们是绝对跑不掉的,二来武王的意思,是直接将掳走你们的罪名强行加在我帮身上,也没时间搞什们囚禁了。只不过,我担心那黑面客从旁搅局,倘若他识破了我的计画,就只能将你俩先押到水门地窖中囚禁起来。到时就算被他识破,我们仍是师出有名。”
“你这家伙,为此现在正苦恼到底要不要带上我们吗?”
“确实啊,黑面真正是棘手人物。”
“黑面叔叔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一定会把你这坏蛋抓起来,狠狠打一顿。”王恬晴嚷道。
“如今我有武王撑腰,黑面又哪里是我对手。不想跟你们吵,我先睡了。”
燕晴二人见状,想想这一路上已是相当疲劳,也赶紧熄灯睡了。
*
一大早,王冯燕便被白涌陞摇醒。
“干什么……你这家伙。”王冯燕搓揉双眼,慵懒道。
“把小姑娘叫起来,上路了。”白涌陞面容倒是精神,只见他此时更是卸下水门制服,已换上了和侍长相同的袍甲。
“你,果然还是要把我俩关进水道里吗。”王冯燕瞪道。
“不必瞪我,这是当然的,我可经不起这风险。”白涌陞说着,掉头望房门走去:“十分钟后就给我到厅上集合。”说着,便推门出去了。
王冯燕见他口气如同将帅出征,把自己当手下叫唤,也不由得暗自好笑。
十分钟后,燕晴二人准备梳洗已毕,换上了长袍,出了房门,见一名黑卫士侧立于旁,似已等候多时。黑卫一见燕晴二人,歪头向廊上一指,示意跟着他走。上了长廊,左拐右弯,下了楼,走到底来到了昨晚的黑檀大厅。
王冯燕见厅上三十几名黑卫士单膝下跪待命,连领头的白涌陞也跪了,便朝他前方瞧去。只见一身着紫黑长袍的乱发中年男子,长身而立,双手摆后,深沉肃穆,霸气慑人,正是萧百龙。
萧百龙见燕晴二人已到,右掌向前一伸,四指向内一缩,示意二人过来。
燕晴二人见状,相觑一眼,战战兢兢的缓步上前。
“小子,还不跪下。”白涌陞在一旁低声喊道。
王冯燕闻言,只是深吸一口气,紧握王恬晴小手,皱紧眉头,道:“常言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再说我更非萧首长属下,这一跪,我想就免了吧。”说着,微微躬身。
此话一出,厅上众人无不骇然。跪下的,头垂的更低,站着的,别开脸,大气也不敢呼一口。
寂静片刻,却见萧百龙只是浅浅一笑,回身望王位走去。
“你俩今日便随侍在我左右吧,这是昨晚的住宿费。”萧百龙扯袍向后一坐,淡淡道。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惊奇,面面相觑,讶异萧武王竟没对二人的不敬做任何处分。
燕晴二人也是备感意外,一听是还住宿费,倒也合情合理,便缓缓上前,侧立在王位左右。
白涌陞见状,赶紧凑上前道:“启禀萧武王,属下今日出征,为防江湖小人,这对兄妹怕是还得用上一回,因此……”他微微抬眼瞧向萧百龙。
只见萧百龙轻哼一声,右脚向左膝一架:“荒南人称影魇的黑衣人是吧,昨晚在房中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倘若遇上了,叫他来这见我,身手若能让我满意,这对兄妹便还给他。要是他不来,待明日破晓,我先拿这对兄妹的血,祭你水门关春秋的怨灵。”萧百龙此时话声如狮吼,雄震全厅,梁上悬灯晃动剧烈,摇摇欲坠。
白涌陞浑身颤栗,冷汗直流,低声应了:“那……那么属下,这便出发了。”说着,缓缓起身,领着黑卫三十余名,出了大门。于厅上立于左排的侍长,向萧百龙点点头,也跟着出了门。
一行人刚出殿,便已无了声息。王冯燕暗暗吃惊:“这盔甲看来虽古老笨重,感觉却相当轻便,且更是无声无息。”
待黑卫兵团走后,堂上又是一静。半晌,萧百龙才缓缓开口道:“你们,和那黑面是什么关系?”
王冯燕闻言,心下一凛。他万万没料到这萧百龙会留自己和小晴二人在这堂上,况且又怎有把握黑面必来?想到此,王冯燕脑中一闪:昨晚在房中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想来小晴昨晚在房中嚷道,说黑面叔叔一定会来救援云云。定是这句话,让萧百龙有了这主意。”
“无亲无故。”王冯燕淡淡道。
萧百龙闻言,浓眉轻挑:“你小子当真不怕死?”
“来这之前,我和妹妹就死过一次了。”
萧百龙闻言,嘿了一声:“年轻人,别自以为和死亡相熟。这世上,畏惧该畏惧的,才能真正的无所惧。”
王冯燕一听,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萧百龙见他追问,浅浅一笑,斜倚而坐,左手托颊,淡淡道:“不怕死,又何必闪子弹?”
王冯燕闻言,心下一凛。他想起过去和黑面作的训练,有次感到黑面真的想拿枪杀了自己,当时无处可躲,便认命的闭上眼,但黑面大叔竟叫自己睁开眼,看仔细。想来这和萧百龙所言,道理类似。
“你是说,求生……意志吗?”王冯燕吞吐道。
但见萧百龙嘴角微扬,缓缓道:“等你黑面叔叔来,我便让他示范给你看。”
*
清晨六点,关春南奔波了一夜,总算将多数帮众找齐带到商会铁皮屋内,唯独蓝使杰,仍不知所踪。
徐老大将水门约十数名帮众,齐聚在屋中正中央。晨光射入,屋内清晰可见,正中央是一块水泥空地,空地外沿着墙边堆积各式货物,主要是杀伤性强大的军火、弹药、零件,以及一些珠宝珍玩。
“我们这不接受毒品交易。”老三抽着烟,吞云吐雾道。
仇东毋闻言,微觉可惜:“唉,来到这,本想拾起过去的贩毒生涯呢。”
“怎么,想退出水门帮?”老三问道。
仇东毋一听,慌张的环顾四周,食指遮嘴:“嘘!只是说说罢了。”
老三低声奸笑:“我说仇兄啊,我是你早就溜了。依我猜测,你是因为放不下关妹吧。”
仇东毋两眼圆睁:“还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林子长啊!”
林子长嘿了一声,吐了个烟圈,低声道:“你这水门帮,当真坎坷啊。”
仇林二人聊的投机,正待此时,徐老大来到正中央,双手一摆,作势示意大家坐下,看似正欲发言。
“各位水门帮众,我徐某在此,向各位宣布件消息。就在刚才,手下来报,说黑门帮已派出黑卫十余甲,从拔刀关出发。我想目地不是别的,正是来灭你水门帮的。”徐老大宣布道。
水门帮众闻言,脸上竟一松。卒群中有声音道:“才十余甲?我帮帮众加上商会帮众有他妈四十余人,还鸟他个黑卫不成?”其余众卒闻言,皆振臂呼应,室中顿时笑闹不已。
一旁关春南见状,略略犹疑道:“徐老大,这消息……可信吗?”
徐老大歪着头,双臂交抱:“我也纳闷,可这消息应是不会错。只怕……”
“只怕什么?”关春南追问。
“只怕对方狡诈,兵分多路,其他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暗中前进。”徐老大面色凝重。
“依老夫看,徐兄是多疑了。这萧百龙一向瞧不起我帮,他或想,派出精兵十余甲,便足以收拾我帮也不一定。”印如棠插道。
“却不知,领兵的是谁?”林子长从人群中走来,象是抽完菸了。
“是拔刀关第二号人物,萧百龙的贴身侍卫,侍长,张之仲。”徐老大沉脸道。
“张之仲吗,这人论武只怕不亚于萧百龙,至少我们之中无一人是他对手。”林子长也皱起眉。
“不过我们握有地理优势,十余人可以奇袭致胜,张之仲则必须找到机会,用枪狙击。”徐老大道。
“不,袍甲黑卫,基本上已算是刀枪不入之身。除非拥有越级火力,如砲弹之类的。”林子长摇头道。
徐老大也摇头,沉着脸,仍拿不定主意。却见一旁印如棠一副事不关己,面容轻松,以为不足为惧的模样。心下一火,趁机讥道:“哼哼,说来也是你帮愚蠢,如今黑面生死未卜。若有他主持局面,即便是萧百龙御驾亲征,都不足为惧。”徐老大斜眼瞪向印如棠道。
“你!罢了。若不是你,我帮至今栖身荒南野外,只会死的更快。”印如棠别过身,叹道。
“哼,我若告诉你,收留你等猪狗,是黑面的意思呢?”徐老大斜眼轻蔑道。
印如棠闻言,皱了皱眉,随即轻笑道:“嘿,这不可能,昨晚他逃跑都来不及,哪还有这闲功夫保他对头?头壳坏了么。”
“哈哈哈,这就是你等愚蠢之处。黑面大侠神机,早已在多年前便有吩咐,只为保你水门一条活路。而你等猪狗,竟如此忘恩负义,实在是禽兽不如。”徐老大放声大骂道。
水门众人闻言,有的半信半疑,有的低头不语,顿时一片寂静。
只见印如棠被这一激,气的回身大骂道:“你……你们又算什么东西?如今我帮暂待此地,更不拿你吃喝,你看我帮狼狈,便大肆嘲弄,算得上什么江湖好汉!”印如棠面红耳赤道。
关春南见徐印二佬争执,她深知印如棠向来不善言语,和人口舌之争往往处于被动劣势。此时的印如棠也已被徐老大激的面红耳赤,吞吞吐吐,看似急欲据理力争,却言不及义,只能套些江湖骂话。见此情状,她身子微微趋前,却不知为何,又止住不动。
“哈哈哈!我商会从来就不算是什么江湖帮会,更不曾以江湖好汉自居。倒是你水门帮身处江湖险要,却不能自力自强,搞的内忧外患,残破不堪,局势险恶却无半分自知,还扯高气昂,三番两次受惠于人更无半分感激之心。江湖道义尽丧也罢,想不到黑面侠人高招忌,一心保全却遭你奸帮暗算,若非和黑面早有承诺,我商会更不等黑门出手,早将你等一往打尽,送去黑门给萧百龙作寿!”徐老大火冒三丈,骂不间断,一旁梅大婶见状微觉不妙,若再下去只怕自己人先开火了,于是先行将徐老大推出人群,来到角落。
印如棠虽不甘受辱,但徐老大骂句精辟入里,更无法反驳,只好僵在原地,低头闷气。
其余帮众总有些明事理的,也纷纷点头叹气,各自拉着几个不服的,退了开来。
关春南见印如棠独自杵在原地呕气,便要上前安抚,突然一只粗手拉住,便是仇东毋。只见仇东毋摇摇头:“徐息确实骂的有理,得给帮主一点空间,大家都希望水门能走出这低潮,眼下全凭帮主自行省悟了。”关春南闻言,点点头,向印如棠撇了眼,便回过身去找徐息。
但见徐息被拉到一旁坐下,怒火未消,那圆滚滚的凸肚腩上上下下,如同火山躁动一般,随时便要喷发。
“不必了,我不要妳的道歉。”徐息见关春南上前躬身,摆了摆手道。
关春南见徐息别过头,不受,只好径自说道:“晚辈自知当前帮中势弱,处处倚仗他人也是万不得已。现下说这话似乎太早,不过若我帮能过此劫,他日贵会若有什么困难之处,我帮一定赴汤蹈火,即便我帮众不帮,小女子也……”
“够了。”徐息冷冷道:“也幸亏水门还有妳,黑面侠说的果真不错,关春秋之女当真气度不凡。”
就在徐印争执过后,徐息便不再理会印如棠,花了些时间调度所有部署后,领着帮会头目梅周林三人,和水门关仇二头领,六人来到了昨日的会议室。
“眼下时间不多,我大致分配了两帮部署。商会有二十余人,早潜于枯林中埋伏,至于水门帮众将近二十人,我也三两一队,派他们各自潜去龟山桥附近溪流作探哨。铁屋后虽有一小片黑竹林,却已是接近省道,再者我也已吩咐外寻黑面未归的十余人埋伏于黑林沟,对方若想乘后空虚定会有人回报。如此一来,以铁皮屋为中心,方圆五百公尺皆已无死角。倘若十余黑甲一来,便可即时包抄埋伏,应是万无一失。”徐息说明道。
在坐众人皆无异议,这时林子长道:“我只怕黑门早有准备,毕竟敌暗我明。倘若对方有能力调动国防等级卫星,只怕我等部署皆已败露无疑。”
徐息点点头:“更别说对方实际人数都不明朗的状况下,情势实是不利。”
“还有一点,实在让人担心。”关春南喃喃道。
“哦,有何发现,小妹请讲。”徐息单手一摊,请示道。
“我只怕……帮中叛徒白涌陞,他得知其他进入地道的方法。如果他将其余不明兵甲引渡于水道之中,便能直接从龟山桥突入。这样一来,其他两路伏兵便不及回守了。”关春南忧道。
“对啊!小妹说的是。那白涌陞诡计多端,只怕帮中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地道,若他这一来,实在担忧啊。”仇东毋也附和道。
林子长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会很棘手。但前提是,他得百分之百确定目标便是我商会铁皮屋之中。龟山桥前方荒镇也是我商会据点,眼线遍布,更能藏身,只怕他还搞不清目标,行踪便被我等掌握。”
众人闻言,觉得林老三分析有理,皆略略放心,唯独关春南仍紧蹙着眉头,象是挂心着什么一般。
“嘿,我说南妹子,妳象是还挂心着什么大事,眉头老蹙着干麻呢?怎么,想学西施捧心蹙眉,勾引我周老二啊。”
“周嵩!”徐息怒视道。周老二只是装作没事,抓抓脖子。
“确实,的确有件事。是我帮那中央控制中心,除了能监控全部下水道,控制水闸开关外,还有项最强大的功能……”关春南越说越是局促不安。
“啊!对啊!我都给忘了。”仇东毋嚷嚷道:“是那能捕捉管壁周围十公尺,动态含水分析系统。”
“那又如何?我们是人啊。”梅大婶单眼圆睁道。
“为了能监测土质水分,积水的系统,那是用特殊波长侦测,连路面上的树木,花草的水分都能得知,人更是不用讲,已形同是地面的GPS了。”关春南神情忧惧。
“只是,要启动那系统,电力需求庞大,也因此有好几年没动过了。”仇东毋补充道。
徐息一听,脸色大变:“这下不妙,黑卫士铠甲坚硬,正是因为甲片有特殊磁场缠绕,而那能源更是可以藉穿着者的跑动、跳跃来人工发电的。也就是说,黑卫士每人都是发电机,数十人聚集起来的能源,至少可让前面荒镇灯火通明个三天三夜。”徐息沉着脸,淡淡道。
林子长猛捶桌面:“天杀的,这下得把在外埋伏的兄弟们全部叫回来。”林子长大骂一声,奔出会议室。
砰!砰!砰!
但听枪响声至,外头一阵叫喊骚动。室中众人闻声,皆面色大变,夺门而出。
只见林子长倚倒在一箱货物旁,血染左肩。
“老三!”徐息叫道,但听又是一阵枪响,众人纷纷找掩蔽物躲去。
枪势过后,徐息微微从箱缝探去,见十余名黑卫士,手持步枪,侧立于大门两旁,见门外一票死伤,纷纷卧倒在地。
徐息大惊,伏于林中会众转眼皆被撂倒,方才预测的最坏情况竟都已成真。
不多时,一黑卫士背着阳光,缓缓大步,从门正中央走进,只见那人身型高大壮硕,嘴角泛起狡黠奸笑。
关春南素手遮阳,抬眼一见,不禁瞪大双眼,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叛徒,白涌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