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非战之计(中)
三人押着二人,进了枯林。却说关仇二人双手已被紧紧靠牢,但双脚却无限制。
进枯林没几步,只见关春南斜眼望仇东毋撇去,仇东毋一见眨眼会意,随后继续向前。
没多久,众人慢慢接近方才交火处。远远望去,只见满地的枯叶上尸横遍野,深红染叶,一眼掠过,场面骇人。
关春南再游此地,这回因黑面归来,希望又起,心头略略宽松。见远处满地死尸,血染枯地的场面,也不由得倒抽一气,心下惊道:“我刚才真的有经过那里吗……”
仇东毋见关春南神态有异,微微皱眉,手肘轻推,关春南才回过神来,回望仇东毋,点头示意没事。
“我说这真可笑啊,明明不过是生意人,拿起枪来能马上成为战士吗?你们瞧,真是可悲啊。”黑卫甲讥笑道。
“可不是吗,老子我刚才一枪就打死两个,连这站位都搞不懂,打什么呢?”黑卫乙笑应道。
“别说了,还有犯人押着呢,专注点。”黑卫丙正厉道。
“哼,我说你啊,这一个死胖子,一个弱女子,还怕他逃跑吗?我倒想见识见识。”黑卫甲嘲笑。
正待此时,走在前头的关春南冷冷一笑,向仇东毋撇了眼,随即一个甩头,头巾抖擞,如飞刀向后掠去。黑卫甲乙见状,惊喊未至,咽喉便已划破,纷纷倒下。
黑卫丙大吃一惊,暗叫不好,正架枪欲射之时,仇东毋早已绕至后头,双拳望颈捶去,黑卫丙微觉后头气流攒动,向前一步,巧妙躲过了捶击。
仇东毋暗暗一惊,随即逼上前,欲再一击,不料黑卫赶忙回身,枪头刺刀探出,空气划破,仇东毋不及闪避,侧身一挡。
“呃!”仇东毋低吼一声,肩头鲜血四溅。
正待此时,关春南飞身一扑,将黑卫丙扑倒在地。
“臭娘们!”黑卫丙没两秒,反过来将关春南压倒在地。
“嘿嘿,仔细一瞧,你这娘们还长的真够标致,不过呢,还是得死!”刺刀探出,尖端急望关春南咽喉刺去。
砰!
关春南惊叫一声,双眼紧闭。却觉身体一重,微微睁眼,见黑卫丙头已栽地,血流如注,却见一旁摊倒在地的仇东毋,手持黑卫步枪,喘息不断,两眼空洞,枪头烟硝腾腾。
“仇……仇大哥。”
关春南推开黑卫丙,从身上翻找出解锁钥匙,解开手锁后,爬到仇东毋身旁,也替他解了。见仇东毋仍然无神低喘,轻轻一推。
“啊,嗄!”仇东毋一惊,见是关春南,吐了一口大气,摊倒在地。
“你的肩膀……”关春南见仇肩头仍血流不止。
“不碍事。”仇东毋依旧惊魂未定,只是面容呆滞的望天看去。
关春南驱上前,将头巾刀锋抽开,替他包扎伤部。
“南……南妹!”仇东毋一惊,却欲言又止。他见关神情肃穆,只好别过头,轻吐鼻息。
“好了。”关春南用头巾包扎妥当后,向后一坐,也喘了口气。
二人原地静默,皆无交谈。关向身周探了探,又向远处尸群望去,见这杀戮战场,又添三具尸体,不禁轻呼一声。这一呼不知是为这许多人命,还是为庆幸倒下的不是自己二人。
良久,关春南先发话,缓缓开口道:“刚才那枪……我相信父亲不会怪罪的。”
仇东毋闻言,没有达腔。只见他慢慢坐起身,望肩头一瞄:“这条头巾,很重要吧。”
关春南一听,微微笑道:“不……其实已经很破了,没关系的。”
“当真?那不是你父亲给妳的吗。”仇东毋挑着粗眉道。
“嗯……是啊。这原是我父亲和我的牵绊,现在想想,或许能让它成为仇大哥和我的牵绊。等事情一过,仇大哥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把它还给我。”
仇东毋一听,愣了一愣,随后才慢慢笑道:“喝,好的,一定。南妹你也一样,到时也要好端端的,接下这巾。”他说着,左手抚上右肩那绿色布巾。
“那么,现在马上赶过去帮印伯伯吧。”关春南难得的一笑,春花终于绽放。
“好!咱们走吧。”仇东毋朗声应道。
二人从那三具尸身上翻了些可用的武器道具,整顿装束,遂前往救援。
“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关春南心中暗道,右手抚上那,藏于胸前的蓝银坠饰。
*
于拔刀关,萧武王金殿。
“已经去了一个钟头了,还不知情况如何。白涌陞那浑蛋,是否和黑面大叔杠上了呢?”王冯燕独自斜躺在厅上角落,一张木沙发上,心下寻思着。
“燕哥哥你在想什么呢?”王恬晴歪头问道。她站在窗前,边望外欣赏着拔刀关晨间景致,边留意着王冯燕的一举一动。
从金殿大堂向外探去,可见最前方一堵白色巨墙,挡住了关外大半视野,仅能远眺更远些的高山,或上方的蓝天。巨墙下方被山森围绕的谷地,已不如昨晚的人声鼎沸,此时就连枝头上的鸟语,都足以盖过下面微不足道的小动静。
“燕哥哥,那白色的墙壁,是做什么用的啊?”王恬晴回过头问道。
“水坝吧,还有……发电之类的,反正很多用途。”王冯燕思索,他早已忘记当初白涌陞是怎么解释的了。“不过最主要,还是为了掩人耳目吧。”王冯燕暗忖。
正待此时,一阵萧风从门外刮进,飕飕直望萧百龙座前卷去。
唰!乱发飘散,向后攒动。萧百龙双目一颤,眉头一锁,缓缓将面颊抬离右拳。
“来了吗。”萧武王淡淡道。
只见一条黑色人影,连影带人,通体漆黑,缓缓步入厅内。
左右黑卫无不骇然,各个面容惊诧,两眼圆睁,纷纷退开让出道路。
“气势倒是不错,荒南人称影魇的黑面人,就是你吧。”萧百龙那平日慵懒的双目,也不由得振奋起来。
黑面没答话,只是略略环顾四周。见角落燕晴二人情状自若,惊喜溢于言表,便微微放心。
黑面点点头,望萧百龙撇了眼后,转身面向燕晴二人,摆了摆手,要他们跟上。
“慢着。”萧百龙字句中伴随真气,雄厚非常,单单二字,便激荡全厅。
原本欲要起身的王冯燕一听,双腿一软,又躺了回去。而一旁王恬晴脑中一片晕眩,脚步紊乱,身体摆荡,没多久也扑倒在王冯燕身上。
不过一瞬之间,厅上黑卫也尽数跪卧倒地,而黑面则是依然矗立,丝毫不动。
“果真有两下子,若是这样就倒,就太无趣了。”萧百龙缓缓起身,长袍一扯,一个垫脚,纵身一跃,轻盈着地,人已来到黑面近前两三公尺处。
二人对峙,皆静立如死物。
萧百龙目光锋锐异常,眉头紧锁,直望黑面瞪去。
而黑面此时面罩上罩有镜片,神色不得而知,人却依然静立如初。
又是一阵寒风卷进,黑面披风抖擞,迎风而立,而萧百龙双手自然垂摆,乱发随风缠卷,只见他苍茫的面容上,渐渐泛出血色。
二人面隔两公尺,依旧对立。旁人看来,如同两尊石雕,不同的是,两尊周遭几如真空般凝滞的石雕。
半晌,萧百龙微微一笑,竟冷不妨向前一掌推去。黑面一惊,瞬间纵身上跃,避过掌风。于空中,黑面展开腿势,向萧百龙袭来。却见萧百龙又是一掌,腿掌相交,气流震动,各自弹开。
萧百龙向后退了几步,却见黑面空中一个翻转,轻盈落地。
二人远隔,再度静立。不多时,只见黑面一个踉跄,原地晃了一步。
萧百龙见状,双眼一闭,轻笑两声,长袍一扯,向后退了回去。
“可以带他两兄妹回去了,告诉市长,我萧某没亏待他们。”萧百龙平静的语调中,竟有几分愉悦。
黑面仍没作声,依旧立于原地。
“你尽力了。不过,我希望下次,能真正和你过上两招。”萧百龙走过王座,迳朝卧室而去。
黑面闻言大吃一惊,向前走了两步,又是一个踉跄。他环顾四周,厅上清醒者无几,略略安心。只见他摇摇晃晃的来到燕晴二人身旁,一把抱起王恬晴,一手扛起王冯燕,望大门而去。
却走没几步,竟不支而倒。燕晴二人着地皆惊醒,模模糊糊的向四处探了探,见黑面卧倒在地,二人又是一惊,赶忙上前。
“黑面大叔!黑面大叔!”、“黑叔叔!黑叔叔!”二人齐声唤道。
黑面闻声,勉力撑起身,却浑身颤抖,力不从心,燕晴赶忙左右扶住。
三人便蹒跚的步出金殿,临走前,王冯燕向殿内一望,见最深处,一张空无一人的王座。王冯燕不明所以,眉头微微一皱,心下暗忖:“黑面大叔胜了吗?那萧百龙人呢。”无暇多想,燕晴便扶着黑面,摇摇摆摆的下了石梯。
费了不少功夫,终于下了数十阶的石梯。王恬晴见四周安静异常,小嘴一噘:“燕哥哥,怎么都没人拦我们啊,好奇怪喔。”
“确实,哥哥也觉得很奇怪。不过不管了,先离开这鬼地方,下面好像是个小镇,先下去再说吧。”王冯燕扶着黑面,双脚着力增大,暗暗吃痛,冷汗直流。
*
却说白涌陞偕不知名香主及一票黑卫三十余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黑林沟左近。
“从这里开始,需得小心谨慎。等会进了黑林,各自散开,以游击阵型移动,以密竹作为掩护,明白了吗。”香主向身后一干卫士命令道。
卫士得令,齐朗声道:“收到!”
一旁白涌陞见状,见这无名香主深得黑门用兵要领,像今早才从侍长那习得的进阶队形,这香主也熟得要领,如此看来,此人真是黑门帮香主无误。想到这里,白涌陞才终于对这香主放宽了心。
众人悄悄入了黑林,却觉林中安静非常。由于适逢晨时,日光耀眼,黑林即使再黑,也难逃照耀,视野也因此大增。众人偷进黑林不多时,大半个林子皆已掌握,却仍不见有何激烈斗争,或是其他骚动。
众人见林中安静,有些不知所措,散去的卫士们不明目的,渐渐又群聚起来找向香主和白涌陞二人。
“禀报香主,这林中并没见到什么战事,倒是有些血迹和足迹。”一名黑卫说道。
香主闻言点点头,回头望向一旁白涌陞道:“白队长,你怎么看?”
白涌陞也是纳闷,顿了顿道:“我想,或许是在黑林深处,循着足迹跟上吧。”
香主点点头:“也是。”
众人又各自散开,呈游击队形,向同一个方向逼近。不多时,已可目视竹林边界,却见一个个黑点,静静站列,看来似是黑门卫士,却不知何种情况。
“香主。”白涌陞低声道。
“嗯。”香主向后方招了招手,众卫士纷纷聚集过来。
二人领着众黑卫慢慢趋前,一吋一吋,一呎一呎的缓步趋上。不多时,被竹林遮住的视野,渐渐浮现。
“咦?”白涌陞见那情景,不由得大疑。
却见约莫四十来名黑卫,队列井然,立于原地。为首有二,远远看去皆着成套漆黑袍甲,想来应是香主无误。
“是为了何事要列队在此?”白涌陞不明所以,看向一旁香主。
香主轻摇头盔,随即点了一名小卒过来。却见那小卒满脸烂泥,脏汚不堪。香主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后向前一推,那小卒就这么前去了。
“等等!”白涌陞低喊道,那小卒登时僵在原地。
“敢问队长有何吩咐?”小卒应道。
“你是哪支的家伙,怎么我好像没看过?”白涌陞单眉上扬,疑道。
“喔,属下后来被分到侍长那去了,属下原是您三十人队其中一人。”小卒回道。
“哦,那么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白涌陞挑着双眉道。
“欸……这个。说来怕笑话,方才散开的时候……跌了一跤。”小卒羞的抓抓头道。
白涌陞仍觉古怪,正要上前看个仔细时,远方队列处传来骚动。
只见为首的两名香主前,竟多了一个身影。白涌陞定睛看去,见是名身着衬衫的瘦弱老者,拄了根柺杖,似乎在说着什么。
“嗄!那…那是……”
“是市长,王霆霏。”香主淡淡道。
“怎么会出现在这,搞什么?”白涌陞瞪大眼,定睛瞧去,却见一名黑卫,迳朝队列奔去。
“什……”白涌陞回看方才那小卒所在,已不见了人影,再望向香主,却见香主双手交抱,似成竹在胸。
那小卒去了半晌,不久后香主手抚上头盔一侧,象是正聆听着简报。
一旁白涌陞见状,微觉气愤,心下暗道:“这是在搞什么鬼?这香主独自行事,竟把我这队长晾在一边,也太不尊重了吧。”
半晌,白涌陞见香主聆听已毕,语气无奈道:“说些什么呢?”
“原来香主擒住商会伏兵后就地待命。过了不久,突然遭到水门的奇袭,外加上黑面出现,兵荒马乱。所幸另一位香主即时救援,击退了黑面和印如棠。那救援的香主还传来了消息,说市长接见,要两队人马整备会见,所以才在此静候。”香主解释道。
“市长接见?市长从那来的?偏偏在这种地方接见,也太荒谬了些,到底市要接见什么?”白涌陞语气激动,神情焦躁。
“是说市长一直以来受到某香主的照顾,得以隐匿而不受水门要胁,显然相当感激。现下水门已平,荒南恢复宁静,市长可以安稳回朝,特别在这里作感谢宣言吧。”香主淡淡道。
“水门已平?印如棠和黑面又去了哪里?难道就这么算了?”白涌陞嚷道。
“嘿,好奇的话,不如过去当面问个清楚。”香主冷笑道。
白涌陞早已暗耐不住,香主话刚说完,便领头率众,望前方队列而去。
那黑卫群见白涌陞领着一票三十余人黑卫队,突然从后方竹林窜出,也是一惊。但见为首一香主开口道:“想来阁下就是萧武王钦点,本次战事的总队长,白大队长吧。”
白涌陞见那香主对自己说话有礼,还直呼自己为“战事总队长”,心下大悦,爽快回道:“不错,正是在下。还不知各位群聚在这,所为何事?”
“喔,市长正要发表这些日子以来,对本香主的感念之情。老夫已听说白队长也是大获全胜,战事告终,现下无事,不如就入列同兄弟们,一起聆赏王市长那说动全台北的口才吧。”那香主笑道,显出欢迎之情。
白涌陞向市长撇了眼,也笑道:“那是属下的荣幸。不过在此之前,敢问香主,印如棠和黑面究竟如何了?”
只见那香主冷笑一声,回道:“哼,败军之将不值一提。白队长就别提这些败兴的事,快快率众入队吧。”
白涌陞闻言,眉头微皱,却也无可奈何,随即率众并入了队伍。
白涌陞一众入列后不久,只见前头的王霆霏轻咳了两声,缓缓开始说道:“这些日子以来,非常感谢林香主的袒护,在荒南如此动荡不安之际,肯伸出援手,实在难得。就在昨晚,我本要偕家眷返回市区,无奈水门无赖们挡我去路,登时陷入苦竟。没想到林香主的适时救援,赶走了无赖,更即时救了王某这条老命,实在是大义。在这里,请受我王某一拜。”王霆霏说着,竟缓缓弯下腰作拜。一旁林香主和另一位香主见状,赶忙上前搀住。
咖擦!
“林香主?这是做什么?为何要铐住我和市长?”不知名香主惊疑道。
远处白涌陞见二香主扶住市长后,竟没让市长身体回正,反而紧紧系住,久久不放。
“这是搞什么鬼?”白涌陞低声喃喃道。
后排黑卫见二人久久不动,也是茫然,却不敢出声,只是面面相觑。
“林香主你……开什么玩笑呢?快别惊扰了市长。”无名香主急道。
却见市长及林香主皆默不作声,持续僵持。
“走吧。”林香主淡淡道,开始拖着二人向前走去,远离队列。
“这是?”无名香主不明所以,只能随林香主摆布。
白涌陞和众卫士一干人等,皆搞不懂现况,却也只能原地待命。
眼看那三人越走越远,众人越是焦虑起来。
就在此时,自三人所在的更远方,从竹林的边界,传来一阵骚动。
“什么!怎么回事?前面那是……”白涌陞心下大惊,不知前方暧昧处究竟有何动静。
当众人惊疑之时,那三人已逐渐消失在前方错综的竹林中。
那三人消失不久,忽一阵远音传来:“维安队在此,前方黑帮速速束手就擒!”
众黑卫及白涌陞一听,皆大惊失色。却见队中竟有队士一听是维安队,掉头便逃。白涌陞见状,随即左右大喊:“跑什么跑!我们有七十人,怕他不成!”
喊归喊,仍是跑了一二十人。有黑卫也帮喊道:“香主被掳,得救回香主!”一些卫士相继呼应道,随后向前奔了上去。
白涌陞独站原地,任众黑卫奔去。此时的他脑中空白,有些不知所措。
他摇摇头,随即回过神来大喊道:“给我停下!人都还没见着,冲什么!”
众卫士一听,皆愣在原地,回过头来望向白涌陞。
“冷静点!黑门不能和政府开战,不明白吗!”白涌陞环顾四周喝道。
众卫士闻言,才稍稍冷静下来,就在此时,前方骚动又起。
只见前方渐渐冒出一两个身着蓝白队服的卫士,不一会,三个四个……十个二十个,竟越来越多。见他们各个手持双管步枪,着装整齐,看来相当不好对付。
白涌陞一咬牙,却不知为何会惹上维安局,只能直盯着那些蓝白卫士,手脚激烈抖动。
“不,不好!两边还有!”一个黑卫高声叫道。却见四周不断冒出蓝白卫士,如雨后春笋般,急速冒出。不多时,已将众黑卫团团包围。
却见对方为首一名高壮卫士,手持步枪,缓缓朝白涌陞走来。
“不……不知道我们如何惹上了贵局?还请见教。”白涌陞躬身道,冷汗直冒。
“边际条令之一,南方自治区卫队,集结所为不明,人数众多,已达谋反之嫌。因此特别发出围捕令,拘提造反首脑。”那卫士长义正严词道。
“什……什么?我们在我们的土地上清理门户,干你屁事啊!拘捕令?这么说谋反首脑就是萧百龙囉!你们要抓萧百龙?”白涌陞神情激动道,只觉那卫士所言极为荒谬。
“不,谋反的就是你。”
白涌陞一听,觉这话声熟悉,急忙回头,说话的竟是方才领众人到此的不明老香主。
“你!我早觉得你可疑,你到底是谁!”白涌陞怒叫道。
那香主闻言,一阵长笑,缓缓道:“白老弟,你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得了吗?”那香主说罢,拖去头盔。只见一名留着灰白平头的老者,面容消瘦,下巴光秃尖耸,双目透着一股精明之气。
“啊!是……是你,昔日的参谋,陈深!”白涌陞惊叫道。
“唉呀,你竟然还记得老夫的大名啊。白老弟,这回和你交手,实在是不错的体验。其实有几次,都被你弄得心惊胆跳的,只能说后生可畏啊。”陈深讪笑道。
“可,可恶啊!”白涌陞低头怒吼,右手指向前方那卫士长,又怒道:“陈深!你说,这阵仗你是怎么弄来的。即便是市长,也没这权力随便调动一两百人到自治区来吧!”
“哼哼,那可是你自己招来的。”
白涌陞闻言,又是一惊,又回过头来,又见一名老者。只见那老者白髯满面,却身着成套黑卫袍甲。
“你,你是……简尹西?居然连你都出来了。”白涌陞冷笑两声,不自觉退后了几步。
“你刚入黑门帮,却不知道黑门和政府间的边际条令吧。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可是列为禁地的半自治区哪。这里有隐藏区界,倘若跨越了,便会招惹维安局上门。而刚刚大家都看到了,独当一面引领众卫士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白大队长。”简尹西放声讥道。
白涌陞咬牙切齿,缓缓道:“那么,什么黑面来袭,印如棠伏击,都是幌子囉……”
陈深笑道:“我量你惧怕黑面,所以才放出这假消息,扰乱你的思绪。人在本能上,面对自己畏惧的强敌,便会不由自主的拉住盟友。我的行为的确可疑,但碍于黑面强势,你也不得不说服自己认为我是你这边的人。”
白涌陞闻言,双眼瞪大,眉头紧皱,低头不语,显然深知自己退无可退,完全栽了。
“你们这几个老家伙……到底如何能混入黑门帮,假藉成香主的……”白涌陞语气绝望,低声问道。
“别太懊恼……我们说起来,也算是黑门帮的一份子。”简尹西笑道。
“什么……”白涌陞抬起头,惊诧道。
*
却说简尹西领众卒入了土地庙后,印如棠也随后跟进了。
进了那破土地庙,却见屋内阴暗,墙上窗户皆无法透光,除了门口一段,其他皆是伸手不见五指。
印如棠双脚踏入后,便立即后悔。正要回身离去时,但听喀的一声,不知何来的木门已然关上。印如棠见状倒抽一气,啊了一阵,面对正门向后退了数步。
突然间,印如棠微觉背后一股推力,登时一吓,浑身跃起,急转头,仍难以看出所以然。
“老独眼,没想到你胆子竟那么小,别瞎摸了,快过来吧。”简尹西道。
印如棠也没回上什么,只是喫了一声,跟了上去。或许他心里正期望有个人出来领头,离开这黑厅。
行没几步,印如棠微觉地上踏处开始粗糙起来,又两步,后头一声震响,显然又是某东西关上了。
“喂,老杂毛,我说这是要上哪去啊?黑成这样,秘密基地吗?”印如棠又开始牢骚道。
“的确是秘密基地,马上就明朗了,你好好憋着吧,别再囉唆了。”简尹西不耐烦道。
印如棠感觉室内压迫,双手向两旁摸去,触感凹凸粗糙似是石壁,暗忖:“瞧这向下坡势,这似乎是通向某地的暗道,凿的竟如此粗劣,绝不会是我帮中人挖的。”
没多久,见前方耀出微光,这短暂的探险,似乎即将告终。
二人到了底部,见左手旁一扇木门,门底下透出微光。简尹西轻轻推去,微光转强,褪去了黑暗。
印如棠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光辉,双眼一瞇,视野朦胧不清。只觉眼前似有张长桌,桌旁围着几个人,感觉上,竟似曾相识。
“瞧瞧是谁来了,这不是我们的副帮主吗。”话声听来是一名老者,语调略略轻细。
“哼哼,想当初那个无赖,我还记的清楚啊!”话声听来较为雄厚,约莫四五十的中年人。
“快快张开眼瞧瞧老战友吧,别真给我全瞎了。”语调平淡,却有股震慑力,年纪难循。
印如棠一听,似乎都是过去熟人,勉力睁开那细长单眼,慢慢能认出些许。
“你们……”印如棠有些不信,两手轮流去搓揉那单眼,仔细瞧去,喃喃道:“参谋,陈深……打手,范渡仟……以及刺客,刘迎风……加上,老杂毛,这回是做什么?莫不是同学会不成?”印如棠渐渐回复视力,定睛去瞧他们几个。
这里似乎是间储藏室,正对门上方一脚,刚好正迎日光照射,因此初进时特觉刺眼。而室中最后头有条木梯,象是通到上方不知明处,其余四周皆是木箱麻袋,地下铺了层厚厚干草,此处感觉相当赋有古味。
“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们这三个竟然都在,加上我和老杂毛,只差一个去世的关帮主,水门帮原巨头们居然全到齐了。”
“哼,你这家伙在感慨吗?真是意外啊。”刘迎风讥道。
“嘿,对这独眼来说,最感慨的还在后头呢。”陈深嘲弄,向后探了一眼:“已经可以了,市长先生。”
印如棠一听,竟会是市长,不由得浑身一凛。想来自己为帮苦球多时,终不得而见的市长,竟会出现在这种上古仓库,想来就不胜唏嘘。
没两秒,一驼身人影从一旁中柱探出,拄着柺杖,缓缓上前。只见是一名老者,身着灰衬衫,身型瘦弱,面黄肌瘦,毛发稀疏,显的十分衰弱狼狈。
“此……此人便是市长,王霆霏先生?”印如棠见此人,不禁大疑,只因这面孔和气息与他所想完全大相迳庭。
“没错,这位就是市长先生。但可别会错意了,市长前阵子中了一种奇毒,因此才显的如此衰老。”陈深解释道。
“那么,传言黑面清自护送市长来到荒南养病一说,确实是真的?”印如棠挑着白眉道。
见桌旁几位前水门老臣皆没回应,只是静静回望身后市长。毕竟到底市长是如何来到荒南,整个来龙去脉也只有市长一人知道。
市长见状,叹了口气,摇头道:“倘若我王某人警醒些,当时没着了道,那黑面侠也不会特意将我护送至此,而水门和黑门也不会因此而起了纷争,荒南仍能如同过往般宁静。”
印如棠闻言,心下大恼,火气上涌,双目狰狞,破口骂道:“如同过往般宁静?我呸!你他妈又知道我们什么了?这些年来我们断水断电,居民根本没的活,更让黑门当道,以武力威胁百姓交出电力。没了电,我们水门是怎么活到今日的你这市长可曾想过?每年的荒南暴雨,我们边郊居民又是如何安身的你这天朝市长又曾想过?今日你要是不答应我帮恢复电力一事,休想走出这鸟仓!”
一旁简尹西见印如棠已然失控,便要望市长走去,他赶忙上前从后制住:“死瞎子你乱叫什么呢!事到如今,祸已至此,怪市长有什么用?再说回复了供电,又如何能阻止黑门的独裁?如今这荒南大局你还不明白吗?黑面为何处心积虑的要保你帮,不就是为了维护荒南这恐怖平衡吗?如今荒南居民只要顺从黑门,便能享受到更优于天朝的待遇,今天你水门帮决意对立到底,逆势而为,就得要沉的住气,还不明白吗?”
印如棠一听,低下头沉吟了半晌,喫了一声,扯开简尹西,迳找张椅子忿忿坐了下来。
“好罢!那么快说,你这天杀的市长,到底为何必须得来到荒南?而现下又如何才能保住我帮?这两件事情,快快说清楚!”印如棠暴躁道。
“关于如何能制住黑门,我们已有了对策,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几个也想知道这来龙去脉,还有请市长解释了。”参谋长陈深右手一摊,请示道。
市长点点头,神情忧郁道:“对于荒南的独裁问题,政府暂且无能解决,我王霆霏在这里,谨代表全台北市区人民对各为致上深深歉意。”说着,王霆霏不顾微弱身躯,勉力撑着柺杖,做九十度躬身致歉。
“市长!快别这样!”除印如棠以外四老见状,纷纷起身上去搀住王霆霏。范渡仟赶忙在旁拉把椅子给市长坐了。
见了这一幕,印如棠仍不买帐。他轻嘿了一声,嗤之以鼻的别过脸。
简尹西一见,鼻息深长一叹,也坐了下来:“如今还是解决当前问题为重吧,其他就别再多说了。”
王霆霏也同意的微微颔首,缓缓道:“各位最想明白的,关于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以及当前政府所面临的难题,我也会慢慢解释给各位听。”
众老沿桌围成一圈,相继点头,正欲听市长继续说道时,忽听门外脚步声至。
“报告头领们,据探报白涌陞已杀到龟山桥,徐息的伏兵几乎全军赴没。”传令员在门外速速报告毕,又是一阵乱步,声响随即消失在石廊中。
众人闻言,静了一阵。
良久,参谋长陈深缓缓开口:“市长先生,看来这事得先搁下了,我得赶紧说明对敌之计。”说着,陈深站起身,续道:“这是黑面昨晚当面教给我和工头的,此计策最高目的,就是避开和黑门的正面交锋,即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简称非战之计。至于详细如何,听我简略说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