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染血字条
简陈二人离去后,奔了十数步,忽听上头一声叫喊:“且慢!”。
简陈二人一听,停下脚步,望喊声源头望去,不料一抬头,只见竹林攒动,却毫无半点人影。
“二位兄弟,不如让我俩作一道吧。”简陈二人闻言一愣,向前望去,只见一中年人,生的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面容刚强中带有几分质朴,正是范渡仟。
“范兄,原来是你啊,该不会刚才所有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吧。”陈深疏眉轻挑道。
“一字不漏。”简陈二人一听,向后望去,只见一位留着黑白长须的老者,面颊内凹,两只眼细长飘扬,眼框黑朦,眼神困顿却沉静无比,正是刘迎风。
“刘兄还是一样,一出场,那杀气必定如影随形。”简尹西冷笑道,微觉背脊一凉。
陈深向刘迎风看去,却见他身后几根竹竿间,躲着两条人影。他微微一笑,高声道:“躲在后头的小辈们,别再畏畏缩缩的了,见到长辈还不快上来问安!”
话声刚落下没多久,竹后缓缓步出两人,一大一小,却是仇东毋和关春南。
只见二人躬身颔首行礼道:“晚辈见过陈参谋,简工头、刘大头领和范大头领。”
陈深摆了摆手,淡淡问道:“来了多久?”
“回参谋,晚辈们来时只看到一大群维安局卫士,后来就看到卫士们带走了白涌陞那反贼……再后来就如您所见。”仇东毋回道,语调有些结巴。
陈深点点头,又问道:“我们的话全听到了?”
“呃……嗯。”仇东毋微微点头。
陈深见仇东毋神情凝重紧张,笑道:“仇老弟,你还是老样子,对长辈们老是这般毕恭毕敬。想来,一定也被印如棠那浑家伙唬的一愣一愣的,难怪你会受伤啊,过往的雄狮早已被削成驯羊了。”
仇东毋闻言有些羞愧,视线低垂,两耳赤红。
“怪不得白涌陞要反,连仇老弟都能被耗成这副模样,全帮一定受他那鸟气已久。”范渡仟嚷道。
陈深闻言,单眉上扬,略略微笑的看向一旁关春南,心下暗忖:“不,或许把这头猛兽驯服的家伙,另有其人呢。”陈深望向关春南,微觉她神色有异,却也没再多想。
“工头,这事怎没和咱们商量就定了?”刘迎风有些气愤,上前插道。
“是啊,再说这去留一事,之前都还没有个结果,又何时急寻安身之所了?”范渡仟也不解道。
陈深缓颊道:“二位先息怒,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会不会长久还未知数。但就死门帮那一点风评来看,留在荒南只有坐以待毙,再说,就算他们不来找我们,在这我们也难找到他们。”
“要来就让他们来吧,当初竟趁各位兄弟都不在的空档,掳走拳兄,我量死门也不过尔尔。”刘迎风不屑道。
“唉,听好了。现下林香主睽违五年又再度出现,且又是仿冒的,这不仅会惹上萧百龙,那死门帮来路不明,一切都是谜,我们根本不晓的接下来他们会有什么行动。但依当年拳兄留下的字条来看,对方并非计画趁家中空虚时掳走他的。”陈深缓缓道。
此话一出,简范刘三人心下皆是一凛。
“参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范渡仟急问道。
只见陈深点点头,淡淡道:“这件事,我瞒着各位很久了,只因这些日子无风无雨,想来也没必要让大家知道。不过,直到今日,我想……是时候了。”说着,陈深从怀中摸索一阵,不久后,掏出一张字条,上面染着至今早已黯淡退色,却依旧如昨日般深刻的血渍。众人一看,正是当初那张血字条。
“兄弟,那字条我当初也研究了多时,却又有何线索?”简尹西不解。
陈深将那字条摊开:
因故出差,若三日未归,
则辶先人暂代香主之位。
“这,怎么了吗?”简尹西问道。
“这句话,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道理,我看不出这是留给咱兄弟们,最后的一句话。”陈深语气有些激动。
“参谋的意思,是说拳兄当初真的以为三日后会回来吗?”刘迎风问道。
“我当初以为是的,但若对方极为凶险,这想法岂不天真?但若真的是诀别了,又怎会仅有这句话?”
众人随即静默不语,一旁关仇二人好似如路边花草,被完全无视。二人见状,也只好静静侧立旁听。
“兄弟,所以你认为,这其中还有留言?”简尹西挑了挑白眉道。
“拳兄行事一向缜密,尽管大家相处不过一年多,却互成生死之交,各自习性都有七八分了解。因此当时我便推测,拳兄为保全我们兄弟一伙,故意写下这看似对下属的简单草令,好让对方放下戒备,但实际上,却另外留下其他讯息。”说着,陈深指向那字条中央:“各位再看,这里有道浅浅的摺痕。”众人定睛望去,皆点点头。
陈深将字条对折,尾端染血部分盖上了文字的前半段。他将那对折字条高高举起,道:“这是我意外发现的结果,藉着阳光照射,大家再看看上面写着什么吧。”说着,简范刘三人皆抬头望去,就连一旁关仇二人也蹑手蹑脚的凑近一探究竟。
只见染血部分经日照后皆淡去,惟独“则和辶先”这二字之间的血迹仍旧深红。于是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二字之间,却发现,“辶先”这个字,有了些许变化。
“逃……?”话一出,众人急回望身后的关春南。
“春南说的没错,正是逃。”陈深冷冷道。其余人闻言,无不骇然,都愣在当下。
“这……本以为因选笔划过多,写成简体也不足为奇,谁料到……说起来,这辶先,确实写的怪了些,却没想到对折后,先的上下连成一线,竟成了逃。”简尹西喃喃道。
“若三日未归则,逃?这该不会是巧合?依我看,也挺像辶井的。”刘迎风唸道。
“不对不对,辶井下边没有勾,但逃有。依我看,确实是逃。”范渡仟嚷道。
“确实,这么说也较通前后文,或许真是如此。”简尹西低声道,呼了一口寒气。
陈深将那字条小心收入怀中,淡淡道:“我本就以为这字条一定另有玄机,无奈如何尝试都试不出所以然。直到某日,一位昔日拳兄手下亲信见我终日躲在房中不出,很是奇怪,当下主动向我问起。我见他是拳兄亲信,也不好隐瞒,就把这字条的事跟他说了。那跟班曾属特务袍甲黑卫,清楚黑门八成信号传递方法,当下说了有种黑门独有染料-红漆门。这染料气味和血有八成像,更能溶于血中。而最独到之处,在于受到此种颜料覆盖的任何痕迹,都能消除,唯一能重现的方法,就只有受强光照射才有可能。”
简尹西一听,微微点头道:“黑门帮向来深居黑暗角落,这红漆门想当然也是在黑暗处留下。看似简单的手法,对于外人来说,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设想的概念。再说这荒南,居民惯处黑暗,即使大白天也鲜少人影,更别说夜间了,这东西当真了得。”
“原来如此,就连荒南第一智囊,参谋陈深也难看破,拳兄处境当真极为险恶。”刘迎风轻抚胡须道。
众人听完血字条的秘密后,皆静立原地沉吟着,大家都相当忌讳这极简,却极险的讯息。
“参谋,我想这都五年了……五年来对头毫无动静,这事也别太记挂了吧。”范渡仟佯笑道,那笑容却带有几分惧色。
“老范,我想你也很清楚。这五年来我们和黑面关系密切,他绝对替我们挡了不少潜在威胁。如今黑面音讯全无,要想待在这,就得继续过去的合作关系。但现今,说什么都晚了,我可不想继续坐以待毙,等对头来把咱们全剿了。”陈深回道。
简尹西左右晃了几步,缓缓道:“我想不只如此吧,兄弟。你这五年的按兵不动,应该更顾忌着另一层:倘若那隐藏讯号乃是对头的诱耳,企图让我等现形。若是如此,在不清楚对头目的的情形下随意行动,更会招致祸端。”
陈深叹了口气:“……并非我不信任拳兄,而是,这死门帮的能耐实在是个谜。身为参谋,没有走偏半步棋的空间。”
“原来如此,刚才之所以向市长落落长的从头说起,主要还是想探听天朝有关死门帮的消息吧。”刘迎风冷笑道。
简陈二人皆没做声。
半晌,简尹西才又开口:“也是在打听到死门相关消息后,我才定下心要随市长回去。这事也是临时起义,也没瞒着兄弟们的意思,且现下已无后路,萧百龙、死门随时都有可能发难,追随王霆霏,实是一条进可攻,退可守的万全之计。”
刘范二人闻言,皆垂头沉吟着。
“不是我不想走,你也知道我和范兄是在此地土生土长,上次踏入市区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对那里的人都没好印象,天朝人就是天朝人。”刘迎风别开脸不屑道。
范渡仟见刘迎风态度强硬,也不好表态,只好难为情道:“我范某是四人之中的小弟,若两位兄长决议如此,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简陈二人点点头。陈深望向刘迎风道:“刘兄,我想这事是得好好考虑清楚,不过现下必须完成答应市长的事,在我们回来之前,你就先在这好好考虑考虑吧。无论如何,兄弟们都会尊重你的想法。”说罢,陈深向简范使了个眼色,示意上路。
只见陈简二人也略略向一旁关仇撇了眼,随即迈开步伐,关仇二人相视一眼,便快步跟上。待四人身形渐小,迟迟未动的范渡仟转头向刘迎风望去,见刘迎风背对静立原地,丝毫未动。范渡仟无奈抿抿嘴,随即向前踏开箭步。
*
却说没多久,众黑卫回到了枯林铁皮屋前,竟见徐息等人已解开束缚,正料理着伤亡的会众们。又见铁皮屋大门口依旧伫立一英武男子,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侍长张之仲。
黑卫们对徐息等人仍略有顾忌,谨慎绕过商会一干人后,轻轻来到侍长跟前。
只是张之仲迟未发话,双目只是眺向远方不知名处,身子依旧不动如山。
徐息一个个的查看地上躯体,不断摇头叹气,默默将会众们的眼皮阖上。不一会,竟有已查看认定为已死的躯体忽然颤动起来。
“呀!啊啊啊呼啊啊!你你你娘的……我告诉你,我周老二要也只要女鬼,你你你还是安安分份的去了吧……”周嵩见地上尸体蠢动,大惊之下连忙退了数步。
只见那尸体不但睁开了眼,还慢慢坐起,看来神志仍未恢复,口中念念有词道:“老大……我死了吗……老大、老三……梅婶……”
徐息等人一见,皆是大惊,赶忙过去查看。
“欸,欸……你看的见吗?”徐息忙比着手势在那人眼前晃点,那会众微微点点头,不料啪的一声,那人随即便倒。
“你奶奶的!老大老三梅婶都叫了,偏偏就是跳过我?什么意思嘛你!”周嵩骂道,原来他在后头给了那人一掌。
“老二!他好不容易才要转醒,你却是在作什么!”徐息骂道。
只见周嵩呿了一声,别过头去。正待此时,林子长也叫了:“老大!这里也有几个醒了。”
徐息心下大喜,赶忙上前去。没多久,原本一片死寂,满地血叶的枯林,竟回复了几分生气。
“真是,见鬼了。”梅大婶也惊道,只见陆续有人转醒,不一会,死去的竟也复活了一大半。
徐息见状,心下高兴了些许,随即又肃穆的向张之仲望去,只见张之仲竟缓缓向他走来,随即来到了面前。
“白涌陞手下杀的,怕是救不到了。先前我早已吩咐部下用战术弹攻击,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张之仲冷冷道。
“你们……”徐息不解的望向高他一截的张之仲。
“我说过了,此次目的并不是来打仗,杀戮,更何况,我们木坛也不想多得罪贵会。贵会身为荒南贸易中枢,若因此结仇,只怕未来拔刀关进货多有不便。”张之仲神情冷漠道。
“你帮仍杀我近十个……难道便不是仇了?”徐息双眉轻挑怒道。
“哼哼,搞清楚,在这之前你可是要和黑门开战的。现下这局势对你商会而言已属大幸,我张之仲在这里奉劝徐社长一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尤其是当黑门放你一马的时候。”
张之仲这一席话冷冷在徐息耳边说道,格外令人颤栗。只见徐息浑身一凛,冷汗直冒,呼吸略急,心里象是明白自己有些猖狂了。
张之仲冷冷一句后,抬起右手向前一指,接着缓缓望龟山桥而去。在后头的众黑卫见状,不遐思所的纷纷急跟上前。就这样,张之仲率着原白涌陞和唐香主手下卫士们,如一缕炊烟般,升时徐徐散时缥缥,那黑压压一片身影,渐渐消散在徐息等人眼前。
徐息心下大奇,白涌陞用兵如无声暗潮,汹涌时毫无征兆,退去时也无迹可寻,原以为这便是黑门作风。殊不知,此番张之仲演译了一次黑门风范,却是沉肃如航于大海的黑鉴,不急不徐,直指目标。徐息当下了解,无法侵犯的庄严,并非严整的军容,或是一致的踏步才能达到,所谓钢铁般的从容,正是在说张之仲的领兵风范吧。但看那渐渐淡去的一片漆黑,却又让人联想到凶恶的森林大火,徐徐的黑烟,无须瀰漫笼罩天下,但凡触及引燃便势不可档,直至烧尽一切可燃之物方能止息。
“黑门帮,惹不得啊……”徐息喃喃道。
*
陈深和简尹西领着关仇二人飞快奔出了黑林,正当一行人将进入石桥的同时,乎觉身后黑林有一声息,正飞快移动,不时踩踏枯叶发出窸窣声。众人察觉后,带头的陈深向简尹西望了眼,随即停下步伐,关仇二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脚步。
没多久,从林中踏出一高大魁梧的汉子,面容有些急切,正是范渡仟。
只见范渡仟脸上虽看似匆忙,却不红不喘。他见前方众人已停下,皆回过身望着他,嘿嘿一笑,迎上前去。
“范兄,还真是慢啊,是老了,赶不上了吗?”陈深挖苦道。
“嘿,想不到参谋不但智计绝顶,脚程居然也不下我这练武的,这挖苦人,更是一流。”
陈深向范渡仟身后一望,淡淡道:“看来刘兄还没拿定主意是吗,这或许是难为他了。”
范渡仟见陈深口气不若以往笃定,心下动摇,低声道:“难不成……我们兄弟几个,今天就要分别了吗。不知已同处多少年了,这多少年的交情啊,哀。”范渡仟轻声叹道。
“刘兄最大的难为之处,莫过于三十年前,和市区人的过节吧,那让他对市区人深恶痛绝。想不到直至今日,都三十年的光景,仍耿耿于怀。”简尹西也叹道。
关仇二人一听之下虽感好奇,却不敢吭声,只是静静立在一旁。
众人静了良久,才由陈深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多年前本已察觉刘兄因为那件事情,在拳兄被抓去的几年间,一直都有去意。一来,或许是想到市区找到那女孩,二来,也是为了想找寻拳兄下落。”
“若如此,跟随市长对他而言不失是个好选择吧?”简尹西纳闷道。
陈深一听点点头,随即仰面道:“这或许就是他最大的难处了吧。他心里当然希望能跟兄弟们一起,可当年害死他恩公的正是那些市府官员,如今却要成天和他们打交道,更寄居在政府门下,这又是难上加难了。”
“哀,想不到我和刘兄朝夕相处,却没看出他这份心思,真是枉称兄弟。”范渡仟低头自怨道。
“刘兄的心思就连我也看不全,兄弟你就别太在意了。不过眼下,当务之急仍是找回市长千金,至于刘兄的事,暂且搁下。到时刘兄仍不愿,我们也无可奈何。”陈深说着,便要启程。
简尹西见陈深说话时神情有异,正当他便要起步时,伸手按上他的背膀:“兄弟,你还留着些话没说对吧。这件事情,我想兄弟们都有权知道,若真有办法让刘兄同行,大家一定会齐心去办的。”
陈深闻言,静道:“……有些话就算说了,倒不如没说的好,更何况,都三十年光景了。”
简尹西一听,微微一愣:“难不成……兄弟你,早已替刘兄查明了那女孩的消息?”
陈深微微点头,冷冷道:“其实,是黑面查出来的。不过,在我知道后,决定隐瞒这消息。这么做,待时间久了,他去找那女孩的心意也许就淡了。”
范渡仟一听,锁了锁眉头:“参谋,你这么作就不对了。隐瞒那女孩,为的是留住他,岂不坏人美事?若真到了分开的时候,那么就随他去吧。”
陈深闻言也点点头,随即叹道:“若是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他的。可坏就坏在,我得到的消息……那女孩在那之后不久,死于难产。”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陷入一片愁云惨雾,皆低头不语。
良久,陈深缓缓开口道:“我意已决。这事情,非得瞒下去才行,不论刘兄是否真会同行。”随即转向范渡仟:“兄弟,还得麻烦你跑一趟了。得麻烦你现在回到拳兄府上,将兄弟们的行囊打包起来带上。而最重要的,是在我书桌主抽屉内的白色纸袋,里面都是黑面的侦查讯息,其中也包括了这件事情的资讯,所以非常重要。而剩下的,就随你意去整理就行了。”
范渡仟闻言点点头:“那么参谋,渡仟这就去了。”说着,纵身展开箭步,转眼消失在众人眼前。
待范渡仟走远后,陈深也提气继续上路,简关仇三人也跟着去了,一行人继续朝拔刀关进发。
*
却说张之仲率部众望黑林沟前去,正行于枯林之中,行不多时,却见前方地上横躺了三具死尸。张之仲见状,眉头微皱,定睛瞧去,只见地上那三具尸体,竟皆身着黑门帮浅黑布甲。众黑卫一见,各个大惊失色,惊呼连连,就连张之仲也微微一凛。
不过张之仲并未因此乱了步调,仍不急不徐的率众慢慢趋前,没多久,三具尸体已到脚边。张之仲微微蹲下身去查看尸身,见其中两尸衣甲无损,致命处却是在咽喉,而另一尸也是衣甲无损,致命处却是在头部。张之仲又多看了两秒,随即起身,冷冷道:“把盔甲拖下来,随地埋了。”
其余黑卫一听,不由得一愣。其中一个小队长上前低声道:“侍……侍长大人,他们可都是我帮兄弟啊,这……随随便便就地埋了,未免……”
“哼,这几个家伙,大意轻敌,连打都没打就被人做掉了,愚蠢至此,还敢奢望有什么厚葬吗?”张之仲语气微怒。
那小队长一听,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只好默默点几个头,下去依命将那三人就地埋了。
众黑卫中有几人也和这三人有几分交情,皆纷纷上前去帮忙挖坑掩埋,其余黑卫也将小坑围了一圈,默默看着那三人下葬。
而张之仲却是一眼也没瞅过,只是背对众人,向黑林沟方向望去。
“真是丢人,堂堂黑门帮门下卫士,竟如此简单的就被人干掉了,虽说对方也有负伤,不过再怎么说却是死在水门帮众手下。想来这消息若传到武王耳中,还不知到会发生什么事,即使举全关之兵来个毁天灭地也有可能,若是如此,水门那几名旧臣又不知会出什么计策,这下竟有些麻烦了。”张之仲心下暗忖着,因死讯是绝对埋不住的,这下非得有人出来顶罪,想到此处,张之仲心意已觉,非得在武王问起这事时,提个像样的人头才行。
决计已定,张之仲背对黑卫们提气道:“各位埋了这三人后,就先回较近的唐香主处待命,静静等待我的指示,别随意行动。”黑卫们一听,尽皆一愣,半晌才应声回道。
张之仲交代已毕,随即提气展开箭步,仍直朝黑林沟方向前去。
*
话说黑面和萧百龙交手后,身负内伤,偕燕晴二人慢慢下了山,来到了地下林谷。
是说这林谷是被两座山林围绕而成,前后有两缺口,向南便是两座山的开口,铁桥正下方,通往最险祕的罗亡山。而向北则有条峡谷,和盆地间挡有白色大坝,暴雨时这峡谷便成了水库。
燕晴二人一左一右,扛着黑面来到了山下盆地小镇。此时已过上午九点,有许多店家陆续开张,街上行人也多了不少。王冯燕急忙拦下一个路人问道:“先生,请问这有没有医院?”
那路人看上去是一位正赶着上班的中年人,西装鼻挺。只见他先匆匆撇了眼手表,随即含糊道:“吶,去那个方向,多的是。”那上班族朝西边一指道,随即又加快步伐,望山路而去。
王冯燕见状微微一愣,想来此处虽是个小镇,却极为繁荣,刚才那位先生想必是去桥上某公司上班的,那步调之匆忙,完全不输市区的上班族。
王冯燕无暇多想,急向方才那人手指处望去,却见竟是对山的山脚,而现下王冯燕等人所处却是东首的山脚,势必要穿过这小镇方能抵达。
王冯燕见路途遥遥,不禁呼了口大气,对一旁王恬晴道:“小晴,你还撑的住吗?”
只见王恬晴面色僵硬,看上去很是吃紧,却故作没事道:“嗯……嗯,没问题的。”
王冯燕也知道这山路下来对一个小女孩来说已经是极限,自己也是脚下伤口仍隐隐作痛,想来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绷开,几经思量之下,决定寻找代步工具。
他先让王恬晴搀着黑面到一旁街脚稍作休息,自己忍着脚伤,一跛一跛的四处探问。
“大叔,请问这有什么公车之类的东西吗?”他找向一个卖早餐的大叔问道。
只见那大叔眉头微微一皱:“公车吗?公车倒是没有,可有计程电车,你是外地人吧?计程电车要钱的,你身上……”那大叔微微向王冯燕瞅了瞅,不由得一愣。
“大,大人!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能认出来。”那大叔赶忙放下手边工作,一个躬身行礼道。
王冯燕见状,也是一惊,愣了半晌,随即轻啊了一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却是武王给的长袍。想来这长袍定是只有金殿中人,甚至是随侍武王的宠臣才有的衣裳,想到这里,王冯燕已了然于心。
他先故作镇定,轻咳了几声,淡淡道:“免礼免礼。”他摆了摆手,待那大叔回身站定后又问道:“咳嗯!我奉萧武王之命,今特地下来巡视街坊状况,因为已有许多日子没下来了,还不知道……这最近的计程电车哪里搭去?”
那大叔闻言又是一凛,战战兢兢的答道:“启禀大人,这条路直走,第一个弯口就可看到这电机车店,可以租的,以大人的身分,相信是不须一分一毫。”
王冯燕一听大喜,随即又故作威势,冷冷道:“哦,很好。要是你胆敢骗我,可知有何下场?”
那大叔一听,双脚抖动不已,颤道:“小……小的怎敢,怎敢啊!还望大人走好,走好……”王冯燕见这中年人吓的都快挫尿,不禁暗暗好笑,心想这下也过足官瘾,该是时候赶紧上路了。那中年人见王没再续问,掉头便走,心下一松,吐了口大气,眼角仍不时查看王是否有再掉头的可能。
王冯燕回到了黑面和王恬晴身边,向二人说了方向,接着续扛起黑面,一拐一拐的望弯口走去。
却说那中年人被王冯燕戏弄后,心下一股鸟气,一时挥之不去。他从头仔细回想方才情景,心下起疑,于是再望王冯燕离去的方向一探,当下一愣。却见两名身着金殿长袍的官员,扛着一黑衣人,一跛一拐的望弯口而去。那中年人又低头沉思一阵,忽然想起两三小时以前,从金殿传来的广播-“凡见黑衣人,速速通报。”那中年人想到此处,揉揉眼,又望那三人一瞅,不禁口齿微开,呆了半晌。
“老婆!出事了!”那中年人向屋内高喊道。
王冯燕三人等,过了路口,只见两排琳琅满目的店家招牌,并列连绵而下,街道行人陆续增加,喧嚣四起,逐渐热闹起来。
王冯燕目光急扫,一家家招牌迅速映入眼帘,可都没有类似承租电机车的商家出现。
就在此时,忽听一阵引擎响转,自左前方巷口中传来。燕晴二人一听,不谋而合的同望那方向快步而去。
不多时,来到街上一巷口,见一正要开工的店家,缓缓卷起铁门,陆续抬出许多机电车。燕晴二人一见,相视而笑,二话不说的急向那店家而去。
“怎么,怎么?还没开张呢,就这么急着进来。”那店家见燕晴黑三人还没等铁卷门完全卷上,便抢着夺门而入,顿时一愣。
“叔叔叔叔!拜托拜托!我们急着借车呢!”王恬晴急嚷道。
那店家闻言,便向那三人略略打量一阵。只见他眼睛上下游移,眉头一扬,竟微微一笑。
“老板!人来了。”那店家向内一喊。
燕晴二人一听,这回换他们一脸茫然,不知现下什么状况。
没多久,从店内传来一阵拖鞋连拍,啪啪啪的从暗中步出一位脚穿蓝白拖,身着白色无袖背心,小腹微凸的中年男子。
只见那男子理了个大平头,满嘴胡渣,口中不断咀着不明食物。王冯燕向他看去,见那人身型不高,比他矮超过半颗头。又见那人一来,视线左右飘了一阵,随即笑瞇瞇的将口中嚼物囤向左颊。只见他左颊肿起一球,开口道:“哟!小伙子很快嘛。来!快进来,我帮你看一下。”
王冯燕却没料到这人讲起话来,口齿意外清晰。他和小晴互看一眼,却不知这小伙子叫的是谁,无暇多想,二人搀着黑面,随那脏鬼入了内部。
进了内部,来到一室中。见那室中是一般居家客厅,茶几上堆满报章杂志,和一些资料表单,柜上旧型液晶电视正拨放着当红连续剧-“血泪棒球”。王冯燕一进去后,略略扫视了一阵,只因第一次进到荒南人家中,有些好奇,却见这客厅和一般人家无异,倒有些惊讶。而更让他讶异的,这里似乎也能无所顾忌的连到市区电视网,因王冯燕是那血泪棒球的忠实影迷,目前拨出的内容和时间正和市区无异。
那脏鬼嚼了几下口中秽物,接着将嚼物囤向右颊,开口道:“坐啊!坐坐坐,我去拿些东西。”那脏鬼说着,先定睛看了会电视,随即一阵拖鞋连拍,进了角落房中。
脏鬼进去后,燕晴赶忙将黑面扶至沙发上,让他躺下。
王冯燕得到了一段空档,他不禁思索着这人到底可不可信,见他语气模样,似乎和黑面相熟,而黑面大叔也是一声不吭的进了这屋中,准备接受他的治疗。一想到此,心头渐渐宽松,这人虽脏,却散发出一种安全感,至少现阶段对他们三人来说,是备感安全的。
“啊啊啊啊!”王恬晴一声尖叫,吓了王冯燕一大跳。
“怎么了!”王冯燕急回过头问道,只见王恬晴小指一伸,努嘴道:“吶,阿财哥哥差点跌下去了,要是他死翘翘了,就没人保护阿宝哥哥的球队了……”
王冯燕一听,微微一呆。原来王恬晴也是血泪棒球的忠实影迷,不过那惊叫声着实吓他一跳。
没多久,那脏鬼冲出房中,提一白色手提箱,直盯着电视喃喃道:“怎样!阿财差点挂掉对吧,我就知道,我等这边等很久了。”那脏鬼说着,边嚼着秽物道。
他将燕晴二人赶到一旁,独坐在黑面身前,开始细细探看他的身体。
他大致探看了遍,接着这里抓抓,那里按按,后突然将黑面脸上的面罩摘下。
燕晴二人见状,不由得大惊。王冯燕更是直叫道:“你做什么!”
喊归喊,那曝露在二人眼下的面容,更是让人不敢置信的僵在原地。他俩屏着呼吸,喃喃低声道:“黑面……怎么会是……”,“吕哥哥?”
王冯燕一听,微微一愣,望向王恬晴:“你知道他吗?”
王恬晴喃喃道:“嗯,他是我家的管家哥哥……可是,黑叔叔怎么会是……吕哥哥?”
“很简单吶,因为他原本就不是黑面。”那脏鬼将头罩端起,望里头探看。